夕陽西下,如同長龍般的人馬終於緩緩彙入草原中間方圓數裡的營地之中。
這是戚繼光收集京營剩下的營帳紮下的大營,駐紮五萬人馬都沒有問題,但是,營帳相當破舊,很多都打上了補丁。
殘陽中看到如此場景,那簡直就跟來到了戰場一般。
萬曆跳下馬車,又將王皇後母女接下來安置了一下,隨即便帶著一眾隨行的公侯勳貴和將領跨上戰馬,往潮白河邊奔去。
潮白河正是北運河的水源之一,順流直下百餘裡,那就是北運河的起點,通州漕運碼頭。
這裡連通京杭大運河,水路交通發達,而且北麵又是個方圓二十餘裡的大山穀,山穀中大多還是草地,正好用來駐紮京營大軍。
他隻要假借修建避暑山莊把山穀中的草地用圍牆一圈,那京營到底有多少人馬就沒人知道了。
更重要的,潮白河源於燕山之中,支流密布,山間河塘眾多,水源充沛,這主河道都有上百丈寬,而且因為上遊落差大,到了山間穀地之中水流還比較急,用來推動水車那是足夠了。
他就是想將京營大軍駐紮於此操練,並且建造水車和作坊,打造武器裝備。
現在的關鍵就是這潮白河兩岸的田地。
這裡原本就不應該有田地,有田地那就證明這是朝中的權貴兼並了原本京營牧馬的草地開墾而來。
至於是哪些權貴,他心裡自然也有點數了,駱思恭招了那麼多的密衛可不是吃乾飯的。
萬曆看了看寬達百餘丈的潮白河,又看了看兩岸錯落有致的田地,隨即問道:“定國公,這邊京營的牧馬場一直是你們管著的吧?”
定國公徐文璧聞言,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了看成國公朱應楨和英國公張元功,又細細想了想,隨即咬牙解釋道:“萬歲爺恕罪,我們定國公一係經過一百多年的繁衍宗親都已經上千了,再加上家眷仆役什麼的,人口上萬都不止,沒有田地,養不活啊。”
朝中權貴那就是現在掌權的或者曾經掌權的文官和公侯勳貴。
駱思恭初步探查的結果,公侯勳貴兼並土地的情況都比較嚴重,特彆是京城三個一直執掌五軍都督府的國公,家財那都是靠前的,抄了這三家,錢糧加起來絕對有五六百萬兩。
這或許就是公侯勳貴不敢跟文官作對的根本原因,他們已經跟文官同流合汙了,他們都有把柄在文官手裡!
當然,萬曆並不是想抄了公侯勳貴的家。
這種蠢事他是不會乾的,權力的爭奪那就不能管是非對錯,怎麼做對他最有利才是最重要的。
公侯勳貴掌管著大明兩京十三省的屯衛,拉攏公侯勳貴對他有利,收拾公侯勳貴對他不利。
所以,他選擇拉攏公侯勳貴,就這麼簡單。
他很是乾脆的問道:“你們定國公一係到底兼並了多少田地?”
這個,怎麼說呢?
不說或者說假話那都是欺君。
問題,這真話能說嗎?
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不要欺君的好,再說了,萬歲爺這樣子也不是想要收拾他。
定國公徐文璧偷偷看了看萬曆的表情,還是咬牙道:“萬歲爺恕罪,我們兼並了幾十萬畝田地。”
這個其實還不算多,畢竟他們是延續了一百多年的公侯勳貴之家,掌權十幾年甚至幾年的文官比他們吞的多的都比比皆是。
皇室宗親更過分,那些延續了上百年的藩王世係兼並的田地才叫恐怖呢。
那些藩王最少都兼並了數百萬畝的田地!
這也是曆史上潞王和福王就藩要上百萬畝田地的原因,因為一兩百萬畝田地在藩王裡麵那都算是少的了。
大明的土地兼並實在是太恐怖了,皇室宗親、文官集團、公侯勳貴、乃至宮中掌權的太監那都在瘋狂兼並土地,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難了。
張居正才開始清丈田地,還沒來得及動手收拾那些兼並田地的貪官汙吏呢,便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他必須吸取這個教訓才行,這些人不能一棒子全敲死了,他得拉攏分化一批,堅固的堡壘那一般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萬曆細細想了想,隨即問道:“這懷柔和密雲的田地都是你們定國公府的嗎?”
定國公徐文璧連連搖頭道:“萬歲爺,這邊的田地隻有小半是我們的。”
這樣啊,看樣子光搞定你一個還不行。
那就一通亂來!
萬曆細細想了想,隨即果斷道:“應楨,馬上派快騎傳朕口諭,明天午時前朝中所有三品以上文官和京中所有公侯勳貴全給朕趕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