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女仆拔腿就跑:“我先溜了,梅蒂恩,記得不要和林格說我來過哦?”
梅蒂恩無言地看著她飛速逃離現場,腳步聲逐漸消失在走廊上,半晌後,伸出白皙的手掌,輕輕揉了揉眉心。這不是因為她感到疲累,而是因為……
“總有股不祥的預感。”
粉發小女孩低聲自語:“為什麼?”
同一時刻,坦特維爾平原的浮遊遺跡,地下三百米處,人為挖出來的甬道之中,煤油燈散發出昏暗的光芒,拖出長長的影子落在斑駁的岩壁上,一個個神情麻木、衣衫襤褸的身影手持鏟子與鶴嘴鋤等工具,正如礦工般勞碌著,在堆積的砂石與堅固的土層之間挖掘,尋找某些東西。
泥土被掘開,岩石被敲碎,重新暴露於人間燈火之下的,是鐵器和陶瓦的碎片,還有些樣式古老的錢幣,都磨損得很厲害,在長時間的氧化中失去了原本的光澤,隻餘斑斑的鏽跡。除此之外,便是一塊塊慘白的骨骸,顱骨、手骨、髕骨……被煤油燈的火焰一照,陰森得有些可怕。
百年戰爭時期,曾被拿破侖元帥揮下屠刀慘死於此的老國王與守舊貴族,在立國戰爭之後由維多利亞一世女王下令收殮,使他們得以魂歸故裡,獲得安眠。然而,那些忠於上位者的命令反抗、最終同樣慘遭屠戮的士兵們,運氣卻沒有那麼好。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屍骨至今埋在浮遊遺跡的地下,無人收殮,甚至無人會想起他們的存在。
所以,數百年來,林威爾人所認為的亡靈的哭泣,不是來自於那些腐朽的上位者,而是來自於這些本屬無辜、隻因愚忠而遭難的士兵們。他們的數量有多少,數千?數萬?沒有人能說清楚,至少史書上沒有明說的是,那一場屠殺,持續了整整三個日夜。
這恐怖的怨念足以催生出同樣恐怖的亡靈:夜遊魂、食屍鬼、怒靈乃至巫妖,一度橫行鄉野,令人深夜不敢外出。因此中世紀時,吟遊詩人常說“坦特維爾平原的鬼魂將吞噬過路者的靈魂”,並非矯造恫嚇之言。
為了平息亡靈們的怨念,公元12世紀的蒸汽教團,與公元18世紀的教團聯合,先後在此采取措施。前者直接以武力消滅,後者則在此修建浮遊遺跡,供奉著一件位階極高的聖遺物,從根源上斷絕了亡靈誕生的可能性。
但菲雅莉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並不是覬覦那件聖遺物,給她一萬個膽子都不敢有類似的想法,她隻負責監督這些血奴,挖掘士兵們的遺骨並將其帶走而已。
眾所周知,亡靈們的怨念依附於它們生前的軀殼,而非埋骨的土地。
曾拜訪過天心教堂的記者小姐此時換了一副打扮,披著件黑色的風衣,手持長有倒刺的鏈鞭,銳利的腥紅色眼眸在昏暗的燈火中散發出妖冶的血光,密切監視著甬道內的任何動向。一旦發現可疑的動靜,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逃跑。
沒辦法,坦特維爾平原的浮遊遺跡本就屬於教團聯合密切監視的區域,告死禱會的祭骨教堂據此不到一公裡,還時常有守夜人偽裝成遊客出沒。菲雅莉帶人在此挖掘亡靈遺骨的舉動,無異於在巨龍的眼皮子底下偷他們的財寶,被發現之後甚至沒有死路可以選。
要不是最近這段時間,教團聯合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即將到來的談判給牽扯了,克洛瑟爾主教又催得太緊,菲雅莉還真不敢做出這樣大膽的事情。
雖然,這也不是她自願的。
想到這裡,記者小姐恨恨咬牙,心中怒罵維若爾那坨沒有爹媽的臭狗屎,自己怕了守夜人的追查,想要拿牛馬的血肉來代替祭祀儀式上的血肉,被克洛瑟爾主教痛罵一頓後不但沒有悔改,反而想了另一個餿主意,讓自己來這裡搜集亡靈的遺骨,想要靠它們的怨念來彌補儀式上祭品的殘缺,也不用自己的豬腦子想一想,守夜人不好惹,難道告死禱會的那群告死鳥就很好欺負麼?
不對,那家夥就是知道告死鳥不好惹,所以才把任務推給自己!口口聲聲說他忙著準備祭祀儀式沒有空閒,隻能委屈自己辛苦一趟,那假惺惺的作態讓自己看了就想嘔吐。
偏偏她又不能拒絕,畢竟職場還是很殘酷的,維若爾與她同為序列7,在教會裡的地位卻高了一個等級,把她壓得死死的,無法反抗。
越想越氣!
不過,冷靜,菲雅莉小姐,要冷靜。
據可靠消息,維若爾那家夥因之前愚蠢的提議,已經得罪了克洛瑟爾主教,馬上就要被打發到最偏遠的教區掃廁所了。他空缺出來的位置,必然有不少人覬覦,而自己隻要完成了這個危險的任務,就相當於在克洛瑟爾主教的心目中加了一分,說不定偉大的天界之主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到那時,取代維若爾的地位,不是易如反掌?
富貴險中求、試試就試試!
記者小姐眼中掠過一絲興奮,仿佛已經看見,那光明的未來,正在朝自己招手。
啊不對,她是怪物途徑的「吸血鬼」來著。
所以應該是——
那黑暗的未來,正在朝自己招手!
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