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
“彆不說話啊,給我解釋清楚!”
“先洗碗吧。”
林格的考慮到底要持續多久,誰也不清楚。聖夏莉雅走後便沒有再出現,梅蒂恩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繼續複習藥劑師資格考試的資料,愛麗絲在做完家務後便埋頭搗鼓起那台暫時無法啟動的遊戲機,想要搞清楚它到底是壞了還是在補充能量。
但是搗鼓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最後愛麗絲泄氣了,兩手一攤,直接擺爛。反正這玩意是遊戲指令工作室研發的,自己也不會修,過兩天再來看看,說不定它就好了呢?
扭頭看向窗外,卻發現血紅色的殘陽已漫過窗框,漸漸淌入了室內,壓抑沉悶的光線在房間內四處折射,仿佛投影於壁的一片血海,高度已蓋過了愛麗絲的頭頂。
肚子咕嚕嚕地叫,她意識到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便放下遊戲機和卡帶,下樓尋找林格,想問他今晚吃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愛麗絲希望有美味的香煎豬排和芝士火腿。
一樓的禮拜堂門窗緊閉,更顯昏暗,站在樓梯口望去,隻能看到女神像模糊的輪廓,以及一排排沉默的橡木長椅的影子。它們已有兩個星期不曾迎接信徒的禱告,仿佛被人遺忘在了世界的一角。在那銀製的燭台上、石刻的雕像旁、陰暗的角落裡……來自中古時代的濕氣陰魂不散地縈繞,壁磚之間已有青苔的攀附,一派死氣沉沉模樣。
愛麗絲最見不得這種冷清孤獨的景象,連忙逃開,往廚房走去。進入廚房才發現也是空無一人,難道林格出門買菜了?
視線一瞥,卻看見通往後院的門開著,愛麗絲心中有了些猜測。她下意識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往門邊走去,扒住門框,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果然看到林格的身影站在幾株白城梧桐的影子裡,背對自己而立。
他似乎沒有發現愛麗絲正在偷窺,手裡捧著一本書,仰起頭來,靜靜地注視著沐浴在如血殘陽之中的梧桐樹枝,看見上麵所剩不多的樹葉在寒月的晚風吹拂下瑟瑟發抖,似乎很快就要掉落,而新芽仍沒有萌發的跡象。
他開口,小聲地說了什麼,愛麗絲連忙湊得更近了些,屏住呼吸才聽到他說的話是——
“抱歉,楊科先生。”年輕人語似輕呢,筆直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我好像辜負了您的期望。”
他在向自己的養父道歉。
辜負期待,指的是天心教堂的關閉,還是其他的事情?
愛麗絲正思索,卻見林格忽然回過頭來,視線在昏暗的後院裡顯得如此銳利,定格在她的身上。金毛女仆嚇了一跳,連忙主動跳出來,連連擺手道:“那啥、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其實我什麼也沒有聽到哦,你要相信我……”
“你來得正好。”林格淡淡開口,表情平靜得像仿佛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準備一下,和我去買今天的晚餐。”
“誒?哦、好的好的!”
愛麗絲趕緊答應。
林格便從她的身旁走過,大概是要去拿錢吧,愛麗絲還在原地心虛,不敢動彈。她聽著年輕人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悄悄抬起頭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想起他剛才道歉時愧疚而又有些落寞的語氣,忽然間感覺,其實林格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冷漠堅強。
聽梅蒂恩說,很久以前的林格,是個愛笑的人。雖然難以想象他笑起來是什麼模樣,但既然是梅蒂恩說的,應該不會有錯。
是養父楊科先生的逝世,改變了他。
可是,如果楊科先生確實是病逝的話,怎麼會使林格轉變為如此理性、冷淡的性格呢?像梅蒂恩那樣,立誌當個醫生,拯救更多病人的,才是正常的例子吧?
這麼一想,愛麗絲的心底忽然湧起一股不受控製的衝動,下意識喊道:“等下、林格!”
年輕人停下腳步,雖然過道裡的黑暗有些濃厚,幾乎覆蓋了他整個身體,但愛麗絲可以感覺到,他已經回過頭來,正在用那雙金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
悄悄咽了口唾沫,其實愛麗絲已經有些後悔了,揭人傷疤可不是天才玩家應該做的事情,何況還是這麼敏感的問題。但是,箭在弦上,還能不發嗎?難道要問他一句今晚吃什麼?
於是,女仆隻能硬著頭皮問道:“我想、唔,就是想問一下,呃,關於楊科先生的事……其實梅蒂恩和我說過,但我感覺,不太對?所以,那個,他真的是……病逝的嗎?”
話音落下,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連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淌,令愛麗絲如同墜入一片沒有光亮的海洋裡,壓抑到近乎窒息。
果然不該問這個問題啊!
她暗暗叫苦,這時,卻聽到林格的聲音,輕飄飄地從過道裡傳來,但是,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考慮好了。”
他平靜地說道:“去羅斯廷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