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歲,是賴川夫婦離婚的時間,也是賴川黃泉變得叛逆的節點。她不再聽話,變成一隻長滿刺的小刺蝟。
時間被撥回,靈魂被抽離,小刺蝟被換了芯子。
……
賴川先生從床上爬起身時特彆的疲憊,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一個被死亡陰影和悲劇籠罩的夢。
夢裡他的寶貝女兒背著他偷偷報考了機械係,為了和當警察的男友結婚還跟他大吵一架,甚至離家出走。但後來,那位警察在爆炸案中殉職,賴川黃泉也因此患上重度抑鬱症。
夢中賴川先生曾在賴川黃泉抑鬱後看望過她,但每次她睨見賴川先生的臉就會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像將死之人般劇烈掙紮,直到被驚擾的醫生匆匆趕來為她注射一針鎮定劑。
好不容易,在另一位警官的陪伴下,賴川黃泉逐漸由重度抑鬱走向中度甚至有恢複成輕度的可能性,那位鬆田警官也犧牲了。
夢的最後,賴川先生最寶貝的女兒從高樓一躍而下,綻放成一朵血色的花。
“哈——”
被噩夢驚醒的賴川先生綿長地歎吐出一口氣,揉著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從床上爬起身。昨天是他和賴川夫人離婚的日子,也是夢裡賴川黃泉變得叛逆轉折點。
不安的情緒是漸響的鼓鳴聲,明知一切都隻是夢,賴川先生還是敲響了賴川黃泉的房門:“黃泉,醒了嗎。”
房間裡麵安靜了幾秒,傳來賴川黃泉軟乎乎的聲音:“醒了……”帶著剛睡醒時的茫然軟糯。
“起床刷牙,準備吃早飯。”
“好的爸爸。”
十分鐘後,披著長發睡眼惺忪的賴川黃泉已經換好校服裙,刷好牙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啃麵包。
賴川先生捏著報紙,視線卻悄悄打量向他的寶貝獨女:“黃泉。”
“是,爸爸。”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就在客廳桌子上。你吃完早餐就去打開看看。”
看著賴川黃泉起身去拆禮物的動作,賴川先生緊張得抿長唇線。夢裡賴川黃泉墜樓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她叛逆地把他精心準備的禮物砸在地上的動作,是拉開悲劇帷幕的開始。
十三歲的賴川黃泉圓滾滾的臉蛋帶著嬰兒肥,她抱起拆開的禮物,笑得開心:“謝謝爸爸,我很喜歡。”
見狀,賴川先生悄悄鬆了口氣。夢都是反著的,他的女兒依舊很聽話。
他絕不會讓夢裡的悲劇發生。
但漸漸的,賴川先生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事——賴川黃泉太聽話了,是近乎喪失人性最原始欲望的聽話程度。
賴川先生甚至故意讓幫傭阿姨煮了一大鍋胡蘿卜:“黃泉,這碗蘿卜是你的,要全部吃掉。”
賴川先生以為賴川黃泉會抗拒,最起碼也會露出勉強的表情,但她居然微笑著說“好的爸爸”,然後全部乖乖吃下去了。明明以前她最討厭吃胡蘿卜,是被他強迫著吃就會又哭又鬨的地步。
賴川先生驀地想起很多年前,才八歲的賴川黃泉看過小美人魚的動畫片後,一直揪著自己頭上的小揪揪說要去把頭發染成紅色。當時賴川先生板著臉表示“黃種人染個紅色的頭發像什麼話,敢染你試試看”,把隻到他腰的小姑娘委屈得哭著跑去找媽媽。
賴川先生記得賴川黃泉雖然被他訓了,但每次哼著歌在紙上塗鴉時,還是會把自己的頭發畫成紅色。中學時賴川黃泉沉迷於一種叫洛麗塔的裙子,她甚至為此悄悄買了頂紅色的假發。這個小丫頭是真的很向往把頭發染成紅色。
於是大學入學考試結束後,賴川先生狀似不經意道:“黃泉要不要去染個紅發。”
他以為賴川黃泉會開心高興,會欣喜若狂。但她隻是笑得恬靜乖巧:“好的爸爸。”
賴川黃泉染了她喜歡的紅發,但賴川先生依舊不安。他愈發覺得他的女兒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更讓賴川先生詫異的是,就在他近乎把噩夢徹底淡忘之際,曾在夢中出現過的兩位警官竟然真如夢境般被炸死。唯一的不同是他們沒有認識他的女兒,賴川黃泉也沒有死。
賴川先生曾問過賴川黃泉:“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賴川黃泉會一臉乖巧地把對未來的規劃一一彙報給賴川先生,並永遠會在最後補充上一句話:“如果爸爸有其他安排,我聽爸爸的。”
賴川黃泉:“我會一直聽爸爸的話。”
因為這是編輯好的固有程序,賴川先生的話永遠具備最高優先級。
不詳的預感愈演愈烈,冥冥之中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更改世界原有的軌跡。
就仿佛……
他現在正在經曆的一切才是一場夢,多年前和賴川夫人離婚當晚做的噩夢才是真實。但賴川先生忙於處理最近在國際上活躍的黑衣組織,抽不出太多時間繼續調查賴川黃泉的情況。
黑衣組織破滅的第三年,賴川先生因勞累過度,猝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本該死去的人再次睜開眼,賴川先生經曆了賴川黃泉曾經曆的一切——時空管理局強迫賴川先生再次親臨賴川黃泉先後兩次自殺的慘相。
鮮血染紅鬆田陣平的衣襟,賴川黃泉血色全無,呼吸漸弱。
“不……不不不!”
賴川先生亂了呼吸,胸腔內似肋骨斷裂般的痛。
消瘦的賴川黃泉對著鏡子塗口紅,眼神麻木,然後從高樓一躍而下。
“黃泉!我的黃泉!”
他揪緊頭發,瞪大眼睛不停流淚。賴川黃泉是他的掌上明珠,如果要賴川黃泉聽話的代價是賴川黃泉的性命,那他寧願她永遠叛逆。
「賴川先生,想知道真相嗎。」
自稱是高緯度世界的生物用冰冷的機械音告訴賴川先生,當年他的夢境才是世界的真相。真正的賴川黃泉已經死了,留在他身邊的隻是一具空殼,一個靠程序運轉的肉.體。
賴川先生涕泗橫流,一張臉漲成紅色,脖頸處暴起幾根青筋:“黃泉是從什麼時候被替換走的。”
「13歲,你和太太離婚那天,也是你做噩夢的那天。」
賴川先生用力閉上眼,沉默良久才用顫抖的聲音發問:“為什麼要換走我的女兒。”
「這是基於你女兒的願望,她希望你擁有一個聽話的孩子,而不是她。」
賴川黃泉帶著恨意瞪大眼睛:“所以你們就偷走了我的女兒?”
「我們沒有偷,我們隻是實現她的心願。」
下顎線顫動,賴川先生再怎麼不願意麵對,也必須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不配做賴川黃泉的父親。
賴川先生顫動唇瓣,夾著幾縷白絲的胡須被涕淚黏濕:“我也有三次許願的機會,對嗎。”
「是的,但要一次性使用完。」
“好!那你聽好了!我的三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我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我能陪在賴川黃泉身邊!”
對不起,沒能當一個好父親。空缺的陪伴,但願還來得及填補。
“第二個願望,我希望賴川黃泉每天都能快樂。”
「這個描述有點籠統模糊,需要你再細化具體。」
“我要賴川黃泉沒心沒肺的活著,我要她每天都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煩和困境也能很快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