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台警察醫院。
醫生摘掉耳朵上的聽診器,解開纏繞在賴川黃泉手臂處的血壓測量儀,起身露出個寬慰的笑:“初步判斷是沒有什麼大礙。等血常規和尿常規結果出來了,我再過來。”
套著白大褂的醫生一走,病房裡便隻剩下躺在床上的賴川黃泉和依靠著牆的鬆田陣平。
賴川黃泉的身體在床上躺了三年多,按理來說,沒個小半年,她是很難恢複都最佳狀態的。
但賴川先生砸大價錢雇信任之人照顧賴川黃泉,保障她的身體即便是昏迷也能得到充足的運動量。托他的福,賴川黃泉不過一個月時間就能重新穿著小裙子在地上撒丫子亂跑。
“恭喜啊,”鬆田陣平笑著往賴川黃泉懷裡丟了包牛肉乾,“托朋友買的,據說是用天山秏牛肉做的。”雖然他也不清楚這東西哪裡好。
賴川黃泉接住拋過來的牛肉乾,盯著鬆田陣平看了會,從床上坐起身朝他輕踢一腳:“彆以為送我包牛肉乾,我就會忘記你趁我沒恢複,可勁欺負我的事。”
鬆田陣平挑眉:“我怎麼就欺負你了。”
賴川黃泉低頭撕開手上的包裝袋,翻出一條塞進嘴裡嚼巴:“你仗著我手腳不靈活,把我當狗狗揉。”
賴川黃泉的頭發向來蓬鬆柔軟,但這具身體疏於打理,原本靚麗的秀發已經發黃變枯,摸起來毛糙糙的。但鬆田陣平還偏偏每次逮到機會就抓著她的臉一頓揉,順勢把她難以打理的長發揉得更亂。
話音剛落,鬆田陣平抬手朝著賴川黃泉頭頂就是一頓揉,搓亂了她辛苦打理好的劉海:“烤肉、金槍魚、壽司,你不都已經吃下去了嗎,揉一次五頓。”
賴川黃泉被按得低下頭,她鼓起腮幫衝鬆田陣平呲牙,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念出他的名字:“鬆田陣平!”
賴川黃泉正要炸毛,房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賴川先生帶著幾個下屬走了進來。
“你身體恢複得怎麼樣了,”賴川先生進屋後掃視房間一圈,“萩原呢,他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鬆田陣平收回作惡的手:“他繳費去了,順道下樓給黃泉買吃的。”
賴川先生背著手斜睨了賴川黃泉一眼,仿佛在無聲質問她為什麼又在吃。但顧忌到賴川黃泉的麵子,他什麼都沒有說。
賴川先生坐進旁邊看護用的折疊椅:“情況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的。”
以賴川黃泉目前生龍活虎的情況判斷,她根本不需要躺床,但為了方便賴川先生秘密探望,綠台警察醫院還是為她準備了一間隱蔽的病房。
賴川黃泉坐在床沿晃悠著腳,看向自家老爸:“一切都好,就等尿檢和血檢結果了。”
聞言,賴川先生臉上嚴肅地表情稍稍放鬆:“那就行。”
比起賴川先生,賴川黃泉還是更親近管理員一些。隻是被塞回本體後,賴川黃泉就和管理員徹底斷了聯係。但賴川先生也是她的父親,一樣的愛她疼她,隻是更固執罷了。
如果沒有賴川先生的保護,賴川黃泉恐怕早就死掉了。思至此,她抿唇盯著賴川先生看了一會,倏然開口:“對了臭老爸。”
“什麼事?”
“老爸你過來嘛,我有悄悄話想和你說。”
賴川先生擰眉麵露不悅,但還是走了過去。他壓低身子把耳朵靠在賴川黃泉嘴邊:“說吧,什麼事。”
賴川先生心想,要是這個小妮子敢跟他說一些胳膊肘往外拐的話,那他今天高低得把人撈回家,看她還敢不敢整天向著萩原研二。雖然同意了萩原研二的提親,但他心知受魂歸本體的事的影響,萩原研二根本沒來得及求婚,賴川黃泉也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賴川先生胡思亂想之際,賴川黃泉突然環住
他的脖子,仰頭朝著他的臉吧唧就是一大口:“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爸爸。”
自家女兒柔軟的親吻似一道閃電擊中賴川先生。
賴川先生閒暇時除了看書,也會看挑兩部票房不錯的歐美大片消遣時間。屏幕裡主角和家人們時常通過貼臉、親吻的方式表達愛意,賴川先生對此類畫麵沒什麼感受。雖然日本自稱西方國家,但文化的根還是在東方。比起張揚奔放的表達方式,賴川先生更偏好含蓄的愛意。
隻是賴川先生對家人的愛實在是內斂過頭了,以至於賴川黃泉在通過時空管理局的幫助看到真相前,一直以為賴川先生是不愛她的。
彆說貼臉親親,還沒和夫人離婚時,賴川先生光是被夫人抱著胳膊撒嬌都能羞紅了臉故作鎮定。
賴川先生本身就是一柄冰冷的刀,為了正義甚至能劈開自己。自幼特殊的生長環境讓他在感情方麵的需求比其他人要單薄,雖然也可能是天生單薄。但賴川黃泉落在他臉上的吻就像是把天底下所有火山搬到北極冰川,再讓它們一起噴發。噴湧而出的熱浪讓極寒冰川瞬間沸騰,融化天地。
賴川先生被賴川黃泉這口親親搞得瞬間紅了臉,他捂住被親吻的地方連退好幾步。喉結上下滾動,嘴唇也開始顫動。向來沉穩、哪怕是麵對絕境也能保持絕對理智的男人頭一遭進入大鬨一片空白的狀態。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好半天,賴川先生才猛然回神,握拳假咳一聲:“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便背著手,似被鬼追趕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賴川先生惱極了。臭丫頭突然親他,差點害他在下屬麵前丟了麵子。
他在心裡肺腑個不停,批評賴川黃泉越來越不像話,腦子裡卻不斷重播著被賴川黃泉親臉的畫麵。嘴角忍不住地往上高高翹起,被他努力壓下來,而後再翹起。
賴川先生身後,一同前來的兩名下屬麵麵相覷,隨即朝賴川黃泉點頭示意,也跟著轉身離開。
病房外,拿著一堆單子的萩原研二正好和賴川先生擦肩而過。萩原研二原本想和未來的老丈人聊上幾句,但賴川先生卻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背著手步履匆匆,甚至沒能注意到向他招呼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也沒太在意,他推門進入病房,笑著把關東煮放進賴川黃泉手裡:“你對賴川先生做了什麼嗎?”
賴川黃泉把一顆丸子塞進嘴裡:“親了他一口。”
萩原研二笑笑:“看樣子是好大一口。”
在萩原研二的記憶裡,從來隻有他被賴川先生趕出門的份,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賴川先生以一秒十米的速度開溜,腳下的步子密得都快走出殘影。
估計對賴川先生的下屬而言,這種體驗也是頭一遭。
萩原研二從包裡翻出把折疊梳子,坐在賴川黃泉身後開始為她梳理亂糟糟的卷發:“聽說你被保研了?”
賴川黃泉啃著半截脆皮腸,含糊不清答道:“日賣電視台打算把我打造成明星的事,也不知道是誰說出去的。院長知道後,怕我中途輟學,帶了一堆機械係的教授,嗷嗷叫著堵在教室門口不準我走。”
聞言,鬆田陣平挑高眉:“熟悉的操作。”
他和萩原研二就被堵過,隻可惜教授們沒能如願以償地留住人才。
萩原研二低著頭,為賴川黃泉認真打理她已經結成團的發尾:“那你打算怎麼辦,日賣電視台那邊違約金應該不低吧。”
“唔……”
賴川黃泉停住咀嚼的動作,陷入沉思。她隻消再攢5萬就能湊夠一輛輕跑的首付了,如果這個時候選擇解約,彆說輕跑,她像個過冬的倉鼠寶寶般努力囤積下來的錢全都要賠回去。甚至還倒欠18
萬。
如果有得選,賴川黃泉當然是希望讀研,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可她不想把好不容易攢下的買車子的錢全部賠進去。萩原研二為她做了這麼多,這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起碼這樣的行為會讓她在良心上譴責自己。
“軟麵包,”萩原研二從後麵攬住賴川黃泉,“去讀研吧,我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專業。”
“可是……”
話還沒說完,萩原研二就驀地收緊胳膊,用下巴不停蹭賴川黃泉的腦袋,語態強勢,不容拒絕:“聽話!”
賴川黃泉癟嘴:“笨蛋警官你凶我。”
“嗯,凶你了,”萩原研二噙起個笑,“笨蛋警官難得凶人,不知道軟麵包願不願意給他一個台階呢?”
“怎麼給?”
“乖乖去讀研好不好,不然凶了軟麵包的笨蛋警官就下不了台了。”
賴川黃泉癟嘴,不情不願地丟出個“哦”字。
另一邊,從剛才起就一副被酸到的樣子的鬆田陣平已經把頭扭朝另一邊:“我說……你們兩這是把驅散技能點滿了是嗎。”
不僅是賴川先生,他現在也想奪門而出,逃之前最好先把萩原研二揍一頓。
賴川黃泉也意識到她和萩原研二的行為有些欠妥,於是用竹簽插起顆她最愛吃的丸子:“陣平,吃嗎。”
抱臂依靠著牆的男人睨了她一眼,稍作思考便上前兩步,就著竹簽直接把丸子咬緊嘴裡嚼碎眼下:“哼,原諒你們了。”
賴川黃泉身後,萩原研二抱著懷裡的人,不停從眼睛裡向鬆田陣平發射怨念光波。
至於賴川黃泉本人,她盯著手裡光溜溜的竹簽,登時有了新主意。隻見她掛起個燦爛元氣的笑:“我去做網紅吧,你們覺得怎麼樣?”
鬆田陣平擰眉:“網紅?”
賴川黃泉的臉蛋確實很適合成為網紅,她本身又已經積累了一定的人氣和知名度,說不定真的可以在網絡爆火。
但聽說長得漂亮的網紅很容易收到性.騷.擾類的訊息,也非常容易被網暴。鬆田陣平出於保護的角度,不大希望賴川黃泉去當一名網紅。
萩原研二對“網紅”這一區域版塊的運作的了解,比鬆田陣平要多一些——哪怕興趣不大,他也總是能第一時間掌握新鮮事物情報。
他憂心道:“如果身後沒有資本推廣,素人想成為網紅可能會很難。除了自身實力,還需要絕對的運氣。”
萩原研二不想潑賴川黃泉冷水,立馬補充道:“不過軟麵包可以先去試試看,我和小陣平都會幫忙的哦。”
鬆田陣平站得有點久,他活動了下肩膀,拖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要是有人敢騷擾你,你就跟我說。”
他說這話時活動著手腕,儼然一副打算衝上去跟人乾架的架勢。
賴川黃泉沉默片刻:“陣平你不要一邊說著這種為我撐腰的話,一邊坐在那活動手腕。我會以為是不是有人騷擾我,你就打算順著IP地址衝過去和對方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