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的清晨,天光剛亮,早已散儘了暑氣的初秋往窗內送進了一陣涼意。
躺在床上的謝忱睜開了眼。
黢黑的瞳孔裡掠過一絲異樣的淡金色。
——
他的主臥房間裡,這個早上似乎多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氣息。
謝忱不動聲色地坐起身,拉開被子下床。隻是剛踩到地板上,他欲起的動作就停住了。
坐在床邊的男人閉上眼,靈識取代了之前的視線,掃向一旁。在他左手邊的床與床頭櫃搭起來的直角折角裡,一隻靈鬼趴在床頭邊兒睡得正香。
白麵紅唇,眼尾細長,鼻梁秀挺——一張臉清秀得很,隻是睡得太香,頭發絲都卷著翹了起來,平添了三分俏皮。
哪兒哪兒都好。
——假如不是這靈鬼上身的鬼衣已經形同無物了的話。
謝忱重睜開眼,就像是毫無察覺地起身走向洗漱間。
隻是背離對方後,謝忱的目光焦點微微虛泛了些——
長得有些像、會使蠱惑術、已經活過千百年,偏偏又與珠石手串沒有任何感應……這隻靈鬼和那人,到底會是什麼關係?
……
宋思年這一覺,再次睡到了午後。
他伸著懶腰坐起來時,連老樹都無語了。
“主人,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了——您確定陽氣是能幫您維持清醒,而不是加速昏睡的嗎?”
宋思年還沒睡醒,微開闔著唇,懶洋洋地撐著腦袋歪在主臥這張大床的邊上。“我這個睡……和那種沉睡完全不一樣好嗎……”他打了個嗬欠,“這人身上的陽氣純淨得古怪,給我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很久都沒好好睡過覺的人突然遇上了最舒服的床,離他越近我越想睡……”
老樹:“……?”
“說了你也不明白,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老樹無奈,“那主人您就考慮什麼時候去鬼市一趟,重新買套鬼衣吧。死玉不是已經到手了嗎?王梓桐也被收監了,方崢的委托算是圓滿完成,您為什麼還不花死玉買件鬼衣?”
宋思年:“因為窮。”
老樹:“……”
“一趟任務做下來,隻拿到了一塊死玉,花完之後遇上其他事情怎麼辦?”宋思年說著,敲了敲手腕上的樹條,綠芽芽抖了抖,一塊形如玉石、中間染著點血色的東西飛到了宋思年的手心裡。
老樹嘟囔了聲:“您分明是因為這是方崢所化,沒舍得花吧?”
宋思年撇撇嘴,“我拒絕這麼gay裡gay氣的形容。”
“反正我提醒您,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您就得在您的寶貝兒麵前裸奔了。”
“怕什麼?”宋思年沒心沒肺地笑,“他又看不見。”
老樹:“……”
話是這麼說,但半下午時,坐在窗戶邊晃著玩兒的宋思年還是有點憋不住了——
“樹啊,你說他老盯著我這兒看做什麼?”
“主人,人家沒在看你,隻是在看窗外。”
“……但從我的視覺上,感覺他就在看我啊。”
“您不是不怕看嗎?裸上身算什麼,反正他也看不見您,是吧?”
宋思年:“……”沉默了會兒,他皺皺眉,“看來我還是得找個殼兒才行。沒殼兒擋著我都不敢抱著他睡了,萬一陰氣太重讓他有所察覺就不好了……”
老樹嘲諷:“是是是,您才不是因為不好意思,就隻是因為想抱著他睡才要找個殼兒的。”
宋思年權當自己沒聽見。
他躲開了男人視線的方向,然後托著下巴發呆——
“可是換殼的話就要用蠱惑術,萬一用多了他傻了怎麼辦?”
老樹想了想,“其實也不是換殼就得用蠱惑術的。”
“哦?那你還有什麼法子?”
“………………”
*
謝忱發現那隻靈鬼不見了。
確切地說,是他以為當天出去就會回來的小家夥,卻離開了兩天都沒露麵。
在謝忱已經開始考慮要用什麼方法把那隻靈鬼找出來的第四天下午,他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謝忱起身開了門——
門外沒人,隻蹲了一隻淺灰色的小貓崽。
小貓崽看起來隻有幾個月大,眼睛水汪汪的。見門開了,它費勁地仰起腦袋來,猶豫了下,伸出一隻前爪,討好地在謝忱的棉質拖鞋上撓了撓。
謝忱一怔。
同時有遲疑的魂音隱約傳來。
“樹,你確定這樣有用?”
“主人,看運氣了。”
“運氣不好會怎麼樣?”
“嗯……被拎著脖子扔出去?”
“……”
宋思年正為自己聽了老樹這個狗頭軍師的話而有點後悔時,卻聽見那個低眼看著自己的男人驀地笑了聲。
儘管那弧度實在是可以忽略,但宋思年還是有點受寵若驚。
“樹,是我聽錯了嗎?他剛剛笑……”
這句還沒說完,宋思年就忽然感覺身體一輕。
——
謝忱麵不改色地拎起灰色小貓崽的頸後軟肉,把它抱進懷裡,關門轉身進了屋。
在被男人擱到辦公桌上僵了好幾十秒,宋思年才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已經進入辦公狀態的謝忱,問:“樹啊……他、他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把我拎進來了嗎?”
老樹同樣心情複雜,但不忘開口糾正:“是抱進來的——而且動很溫柔。”
“難道他喜歡貓??”
“嗯……也可能他是想換個方式把貓處理掉,但現在沒時間?”
“……”
晚上,宋思年被外出了一趟回來後的男人按在了新買的貓便池麵前的時候,他就知道老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