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量在這一句話末尾提到了最高,陳耀瑤的眼角也跟著輕輕抽搐了下。而她渾若未覺,隻狠狠地盯著陳耀瑞一家人,精致的妝容在這一刻近乎猙獰可怖。
“因為當初我沒辦法,隻能去拚命地賺錢來治我丈夫的病——我白天上班,晚上去冷庫幫人搬貨……隻因為他們那兒能給高的日薪——那樣乾了一年下來,我拚死拚活地終於治好了他的病,可一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就因為那年,我這輩子都懷不上孩子了。”
“……”
“所以你當初說得一點都沒錯,嫁出去的女兒就是覆水難收,因為她丈夫的命還抵不過她侄兒的昂貴奶粉——從那一天起,我就已經不是陳家的人了。這喪事的錢我肯出,不是因為我對她或者對你們還有什麼情義在,隻是求自己一個心安。我心安後,這個女孩兒,還有你們陳家任何一個人的生老病死,都跟我再沒關係了。”
她直起腰,收回了冷冽的目光。
“當然,我以後的老病死,跟你們也再無瓜葛,不勞操心。”
說完,女人徑直走了出去。
而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院子裡都一直是鴉雀無聲,沒一個人能開得了口。
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陳耀豐遲疑著開口:“我們家裡都工作忙,沒法照顧,還是得哥和嫂子來。”
陳耀瑞皺眉:“又不是就你們家需要工作。”
眼看著又是一番爭執不下即將開始的時候,院子外門處突然傳來了銅環扣在門上的聲響。
院子裡的兩家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
笑眯眯的無害青年站在他們的視野中央。
而在他主動發出聲響前,其他所有人沒一個發現他的存在。
正戴著耳機聽歌的陳家獨孫陳慶浩則是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他幾秒前明明無意地瞥過那裡,根本沒看到有人出現啊。
而院子中無人關注的角落裡,同樣抬起頭望過去的小姑娘的眼睛裡微微亮了起來,隨後又帶上點疑惑地看了看同樣能看向青年存在的兩家人。
在這樣各有所思的疑惑的安靜裡,笑容無害的青年,也就是宋思年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直到他停到院內兩家人的中間時,他們之中才有人回過神。
陳耀瑞和陳耀豐對視了眼,兩人在各自表情上看到相同的迷茫和困惑後,便一起轉向了宋思年。
陳耀瑞看著他皺眉問:“你是……?”
如果是家裡的客人,那沒道理他們倆都不認識。更何況,就沒聽說誰家來參加白事還空手來一臉笑眯眯地進門的。
宋思年對著兩人點頭,“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莊淑女士的遺囑見證律師,莊淑娟——也就是你們的母親陳老太,生前委托我辦理了遺囑見證手續,我是來為她宣讀和履行遺囑條款的。”
“——遺囑?!”
陳耀瑞和陳耀豐兩家人臉色頓時都變了。
宋思年像是沒看見兩家人的反應,仍舊麵帶微笑地將手裡的文件袋拿起來,從裡麵抽出兩份——
“這是莊淑女士的遺囑見證委托書的複印件,兩位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可以查看一下,如果有所懷疑,本律所不介意兩位找人進行筆跡鑒定。”
沒等宋思年遞到他們手邊,兩家人就幾乎是以搶奪的速度嗖地一下從宋思年那兒拿走了遺囑見證委托書。
反複看了幾遍以後,陳耀豐臉色難看地抬起頭——
“我媽這是什麼意思!”
而陳耀瑞一家卻像是鬆了口氣,卷發的長媳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媽會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你這個小兒子呢,沒想到啊……看來她還是看出來了某些人那點虛頭巴腦的假情假意呐。”
陳耀豐聞言臉色更陰沉了許多,手裡的遺囑見證委托書都捏得發了皺。他怒目瞪著宋思年,“她要把錢和房子都留給這個不知道哪兒撿來的野種?!——憑什麼!我不同意!”
宋思年原本帶笑的麵容在陳耀豐話音落時,便陡然沉了下去。
“陳先生,我是個律師,同時也是你母親的遺囑執行監督者。她既然在遺囑裡這樣寫了,那麼陳囡囡小姐就是我的新委托人——我勸你最好不要在一個律師的麵前對他的委托人進行侮辱性質的人身攻擊——否則除了拿不到遺產之外,你可能還需要搭進精神賠償。”
“…………”
陳耀豐臉色愈發地難看起來。他咬牙切齒得臉部肌肉都有點抽搐,隱忍幾秒後才恨聲問:“這份遺囑是我媽什麼時候立的?!有法律效力嗎?!”
“能問出這樣的話,陳先生應該也不是不懂。”宋思年微微一笑,眼神冰涼,“上麵的律所信息、見證律師信息、公證時間信息、委托人簽字等等都是一目了然,有沒有法律效力——陳先生可以隨時請人去查去問。”
“律師先生。”
旁邊沉默的陳耀瑞突然開口。
“嗯?”宋思年轉過去,“這位陳先生也有問題?”
陳耀瑞擰著眉頭,“不是,隻是這個繼承人還沒成年,她恐怕沒法直接繼承房子這些財產吧?”
宋思年:“這一點遺囑後麵也有提及。因為繼承人尚未成年,所以她繼承的財產會由她的監護人代為管理。而在她成年後,監護人可以得到一部分財產作為報酬。”
“……監護人?”
在聽到這個詞後,兩方剛平息的敵視目光再次“交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