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絕眼神一閃,“若終有一日,我要取而代之呢?”
半遮半掩的問題之後,已經摘下了麵具的人神情平靜。“隻要你給他們留一條退路。”
宋絕聞言輕笑了聲,“退路?……可焦家的人,又何曾給彆人留過退路呢?”
“宋絕。”
“好了好了。”黑衣少年麵上的肅色一掃而空,“玩笑而已,不必掛懷。”
謝忱默然。
……隻是玩笑麼。
希望如此吧。
*
執法堂一事傳開後,宋家再也沒了敢叫宋絕“廢物”的人了。
就連之前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無論管事還是仆從,甚至包括年齡相仿的宋家子弟,都恨不能長一隻千裡眼,專門用來躲著宋絕走。
實在躲不開的時候,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得上前作禮,恭恭敬敬稱一聲“二少爺”。
那些提心吊膽唯恐遭到報複的,比如李達之流,在等了好些時日不見動靜,便紛紛對其他人稱道宋家二少爺心慈大度,不與他們計較。
明麵上是這樣說,但背地裡譏笑他出身卑微、翻身為主後都畏手畏腳的,也不在少數。
或許就因為宋絕的這種不計較,在他與謝忱不再避諱、時常在後山同進同出了兩年多之後,家裡下人私底下,終於大麵積地傳開了某種風聞——
“我今天在後山山腳,又見著那位謝大人陪二少爺進山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我上個月都見了三回了。”
“哎,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在執法堂的表兄幾個月前就告訴我了,說之前主母為難二少爺,理由就是有人見著二少爺跟一個男人在後山行那等苟且之事!依我看啊,這說的多半就是那位大人……至於咱家二少爺,說個不好聽的,那就是那位大人養著的孌|寵。”
“哈?!真的假的!”
“……噓!你可小點聲兒,這都是內部消息,萬一走漏了風聲,那咱倆小命兒可就保不住了!”
“嘿,得了吧,就二少爺那軟性子,這都恢複他作為家主一脈少爺的用度身份兩年多了吧,你看之前踢打過他的那些,哪個還被他算賬了嗎?”
“……就算二少爺不管,你當他背後那人是吃素的?焦家家主來了都得給他行最高的大禮,而且傳聞裡那人通天地驚鬼神,說不定咱倆這會兒的話,他就能聽得到呢!”
“你可彆嚇我……”
“行了行了,彆說了,我自己也起雞皮疙瘩了,走吧走吧。”
“……”
兩個管事低聲說著走遠了,而他們方才避暑的這一片樹蔭之上,參天古樹最頂的位置,一個聲音在穿葉的風聲裡響起。
“不氣?”
在他斜對麵的樹杈上,半闔著眼咬著一根細嫩的樹枝的黑衣青年輕笑了聲,紅嫣的唇角勾起來。
“氣什麼?比這難聽的話,我聽過太多了。”
“所以不計較?”
“當然……不是。”宋絕眼睛驀地睜開,眸子裡光色亮得發涼,“宋家就如同一棵腐敗的樹,底下的根係複雜,還盤著太多的蛆蟲——總有一天,連那些壞掉的、帶那些被腐化的,還有那些已經太過年久朽掉了的,我會一一切掉肅清。至於現在,哈哈……蛆蟲而已,他們又能苟延多久?”
謝忱望了宋絕一眼,“你想動這棵‘樹’,就會有很多人要跟你拚命,那時候你要如何?”
“拚命不是我最擅長的事情嗎?”宋絕笑起來,“我能活二十年,每一日都是我自己拿命拚回來的——在這方麵,他們誰能比我經驗豐富呢?”
青年雖在笑,桃花眼裡卻有冷光暗轉。
謝忱默然與他對視了幾息,垂下眼——
“成婚吧。”
前一秒還在心思飛轉的黑衣青年,這一瞬便懵住了——“……什麼?”
“成婚。”謝忱抬頭看著他,“作為彩禮,我會向宋正德和焦雲雲,要來宋家家主的位置。”
宋絕似乎仍有些反應不過來,遲鈍地眨了眨眼,“我自己也能……”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想看見你和那些人拚命。”
這句話後,宋絕終於回過神了。他腳尖一踢前麵細細的樹枝,身形飛躍,直跳到了白衣青年的麵前。
黑色的寬大袍袖掀起來,纏上了白色的綢絹外袍。
勾著謝忱的肩頸,黑衣青年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眼尾微微挑起來,笑得明媚又漂亮——
“難道,你這是在惜我的命嗎,謝大人?”
謝忱伸手輕撫過青年的長發,“和以前不同了。以後你的麵前,會有我為你鋪的寬廣平坦的路,所以不要再像過去一樣,永遠走在懸崖邊上了。”
“謔,”宋絕故作誇張地感慨,“謝大人會說情話了啊。”
謝忱沒有理會他的不正經,微微皺起了眉,“答應我。”
宋絕笑著歎聲:“好啊,答應你。不過……你想要的那個禮,就算不成婚,宋正德和焦雲雲也不敢拒絕你吧?”
謝忱聞言皺眉,語氣嚴肅,“孌|寵之辭,有傷大雅。”
宋絕:“……”
得,他的謝大人剛從情話模式切出來,就又跳回小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