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個晚上。
荒國禦書房裡的燈徹夜未熄。
大荒城幾乎所有的人也徹夜未眠。
城防司抓捕了許多人,皆是寧人。
這自然也包括了悅來客棧的那些人。
整座城已經安靜了下來,就連飲馬河畔那條煙花巷子裡的火也已經熄滅。
隻有寒冷的風吹過。
將那些灰燼吹得漫天飛舞。
就像中原人清明時候的祭奠一樣。
皇宮裡刑部的戰鬥自然也已經結束,沒有了嘲雜的嘶吼或者吵鬨聲。
那些死了的已經死透了。
那些受傷的也全都送去了太醫院,這個時候最為忙碌的就是太醫院裡的那些個禦醫了。
這些禦醫半數是中原請來的,半數是荒人裡麵找來的。
中原的醫術頗為講究,這些傷員們的傷勢輕重不一,都是外傷,處理起來就有些慢。
但那些荒人禦醫乾這活卻很快——
不就是缺胳膊少腿麼?
撒上少許荒人特製的草藥粉,再扯了麻布帶子一纏就丟一邊去,至於死活……那就聽天由命吧。
刑部的人依舊是最多的。
都是刑部幸存下來的那些官員還有城防司的衛兵們。
他們雖然活著卻像死去——
他們在沉默的打掃戰場。
這是觸目驚心的戰場!
這些荒人們敢發誓,這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慘烈的戰場。
沒有之一!
因為真的是血流成河!
放眼所及,真如人間地獄!
那些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有的是被煙花炸得稀碎,有的是被寧人的刀一刀兩半。
甚至還有許多是被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
於是,那些打掃戰場的人受不了這血腥的場麵,丟下了手中的屍體跑到了某個斷壁殘垣的旁邊,蹲著地上就狂吐了起來。
偌大的刑部已汙穢不堪。
禦書房距離刑部有些距離。
宇文峰卻依舊嗅到了空氣中飄來的血腥的味道。
禦書房屋頂沒了,宇文峰也沒打算去彆的某個宮殿。
他竟然就叫侍衛將這沒有屋頂的禦書房收拾了一下,就這麼坐在了那張茶桌前。
還煮上了一壺茶。
兵部尚書宇文長心驚肉跳的躬身站著。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宇文峰。
他對宇文峰是極為了解的。
皇上在這個時候煮茶……
這並不是皇上還有興致想要喝茶!
這僅僅是皇上將所有的怒火都憋在了心裡,他為了不讓自己胸中的這怒火爆發出來,他必須找點彆的事轉移他的憤怒。
所以,皇上撚茶的時候撚了很多!
這壺茶煮出來一定會很苦。
他將茶放入茶壺之後,收回去的手不是如以往那般隨意的放回茶桌下的大腿上。
他的手就在茶桌上!
他的手指不是自然的彎曲,而是拽成了拳頭!
借著那風燈的光芒,宇文長甚至隱隱能看見宇文峰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在一跳一跳。
沒有屋頂的禦書房原本應該很是通透,但此刻卻無比的壓抑,就連坐在一旁的睿王宇文及這時候也沒敢說一句寬慰的話。
這弄不好就會將皇上的怒火點燃。
皇上指不定一刀就會砍了宇文長的腦袋!
這時候能夠平息皇上怒火的人有兩個——
一個是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