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後院的那小院子裡已空無一人,那個爹,那個自己還從未曾叫過一聲的老爹,他這是跑哪裡去了呢?
……
……
晚溪齋。
晚歸山的半山腰處原本有一間簡陋的草廬,但此刻這間草廬已被完全拆除。
晚溪齋的弟子們已奉蕭包子之命再次離開,沒有人知道她們齋主的那間草廬竟然被拆了。
蕭川庭極為驚詫的看著花滿庭:
“所以你將老夫從越國叫到這裡,所謂的天大的事,就是幫你在這建一座小木樓?”
花滿庭咧嘴一笑:
“人活一輩子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將一根麵盆粗細的木頭架在了木馬上,取了一墨鬥仔細的瞄了瞄,墨線一彈,又道:
“絕大多數讀了書的人會認為是追尋理想……也就是所謂的齊家、治國,平天下。”
“當然,更多的沒有讀過書的人所追求的就是一日兩餐,就是能有一間庇護之所,再能有一個妻子給自己生幾個兒子……那就是最好的。”
“這平凡吧?”
花滿庭操起一把鋸子鋸著這根木頭,又道:
“李辰安那小子曾經說平凡中才孕育著偉大……以前老夫並不理解,心想那些百姓們似乎都是麻木的活著……”
“為了活著而活著。”
“種田、建房舍、娶妻,生子……他們所做的種種,都不過是為了活著罷了,何來的偉大?”
蕭川庭不知道花老頭怎麼忽然說起了這些摸不著頭腦的事。
他在越國還有很多事。
那些事,才是大事!
他有些急了,“老夫真沒閒工夫聽你說這些!”
花滿庭停手,扭頭看向了蕭川庭,又笑了起來:
“現在真可以閒下來了。”
“……為何?”
“去歲末,老夫去了一趟北漠的青石鎮,與韋玄文暢談三天三夜!”
蕭川庭一驚,眉間一蹙:“韋玄文?韋玄墨的弟弟,曾經的那個國子監祭酒?”
“對,”
“你找他做甚?”
“不是我要找他,是韋玄墨原本想要請他去京都,卻被他拒絕了,我是受韋玄墨所托帶一封信給他,順便聊聊。”
“所為何事?”
“還不是越國的那點破事。”
花滿庭放下手中的鋸子,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韋玄墨終究還是不想看見越國生靈塗炭的,也不願看見晗月公主身首異處。”
“但越國必須亂!”
“韋玄文這輩子最大的功績就在於他在國子監的時候培養了不少人才……有文人,有棄筆從戎的武人。”
“我也就是說服了他讓他給他的那些弟子們各寫了一封信。”
“嗯……你大致可以理解為我想通過韋玄文將越國之亂的波及範圍縮小一些。”
蕭川庭一愣:
“難道是因為老了讓你變得更仁慈了?”
花滿庭沉吟片刻。
唯一的女兒已有了歸屬,一個很好的歸宿。
但至今女兒卻沒有身孕……
他懷疑是自己這輩子所造成的殺戮過多的因果報應——
哪怕他是寧國學富五車的大儒。
他可以孤老一生,卻不願自己的女兒終身無後。
老了,多少得給女兒積一點福。
越國能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少死一些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算是個大福報吧。
“也說不上仁慈,但確實是老了。”
“哦,差點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事?”
“李辰安如果有娶趙晗月之心,他並不需要那個舅子。”
“你寫一封信給子桐吧,趙倫……沒有活著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