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策不知道這些百姓的血能否成為描繪那大美江山的一抹紅。
但那些百姓的死,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沒有人不怕死。
就算是軍旅中的戰士在麵對敵人的時候也是怕死的。
支撐戰士們奮不顧身英勇殺敵的信念是戰鬥的勝利,是軍人的榮耀,是保家衛國之理想。
那麼支撐這些百姓不要命的向那城門衝去的信念又是什麼呢?
他望向了遠處那道巨大的黝黑的城門。
門外有一條路。
那條路曲曲折折通向遠方的寧國。
去寧國……
這就是他們赴死的信念!
他望向了更遠處。
明明更遠處隻有星光下的朦膿,可他仿佛看見了一道光!
一道明亮的光!
正是因為那一道光,才吸引了這些百姓們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去追尋。
哪怕死,亦無法阻止。
如果此役紅巾軍勝,當他們踏上了那條追光之路,當越國的百姓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更多的百姓會做些什麼呢?
塗策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收回了視線,深深的看了喬子桐一眼。
喬子桐的視線依舊落在對麵的戰場: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大離帝國滅亡,天下三分,而今已過去了千年。”
“在這千年中,國家的更迭最少的也有三次,最多的有足足六次!”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大大小小有百餘次,其中也不乏有雄主意圖一統中原……”
“然而千年時間過去,卻無一人能實現。”
“究其緣由,無外乎格局二字。”
“曆朝曆代的那些名垂青史的帝王,他們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手下也強將如雲有能臣無數,可為何最終卻功敗垂成?”
“塗大將軍若有興趣可好生去想想。”
塗策沒有去想,卻問了一句:
“莫非李辰安能成此事?”
喬子桐嘴角一翹搖了搖頭:
“他啊?”
“他本應該是能成此事的,但……如我此前對你所言,他對打打殺殺並無興趣,他的興趣隻在……搞錢!”
塗策知道李辰安登基時候頒布的國策,他頗為疑惑的又看了看喬子桐:
“那你的意思是分久必合之時尚未到來?”
喬子桐沉吟數息,“或許已經到來。”
這話前後有些矛盾。
塗策愈發疑惑。
喬子桐又道:
“我們都以為一統天下需要的是絕對的武力,但辰安在給我的信中卻並不讚同這種方式。”
“他提到了一個全新的,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一種沒有硝煙沒有殺戮的方式。”
塗策愕然,“什麼方式?”
喬子桐笑了起來,眉梢微微一揚,說出了四個字:
“招蜂引蝶!”
“……”
“他說,蜂也好蝶也罷都離不開花!”
“如果將寧國建設得如花海一般……這指的並不是真的去種花,而是寧國的經濟實力足夠強大、寧國的軍隊無人能敵,寧國的朝廷清正廉明,寧國百姓的臉上有不落的幸福光芒……”
“這,在天下百姓的眼裡,就是最美的花!”
“他說再過兩三年的時間,寧國的花大致也就開了。”
“花開蜂蝶自然來。”
“城門擋不住,國門也擋不住。”
“因為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所追尋的永遠是更好、更穩定、更有安全感的居所。”
喬子桐抬手向對麵的慘烈戰場一指:
“譬如他們,僅僅是嗅到了一縷花香,卻足以讓他們付出生命去追尋!”
塗策明白了。
與其說是花,不如說那就是一把看不見的足以滅國的刀!
而喬子桐所說的花,也不如說是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