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見到憐星的時候, 憐星正在傲雪苑後的山上散步,一隻威風凜凜的白虎慢條斯理地跟在她後麵。
江清歡:“那是我養的白虎。你放心,憐星宮主沒事。”
花無缺看了江清歡一眼,心中十分困惑, 他問江清歡你到底是什麼人。
江清歡笑著說我是什麼人不重要,但是你放心,我這次請你和憐星宮主來, 不過是想知道當年邀月和江楓之間的那些破事到底是牽扯到了多少無辜之人而已。
花無缺:“……”
而此時, 正在山上散步的憐星已經見到了花無缺,她先是一怔, 隨即便笑了起來。
花無缺離開移花宮已經將近一年, 這一年他到在外麵闖蕩, 要找小魚兒的下落。自從花無缺離開移花宮之後, 憐星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如今見到這個被她撫養長大的青年, 她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她本來是不緊不慢的步伐, 可隨著花無缺快要到她前方的時候, 她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小師父!”
花無缺站在憐星的前方, 像是一個孩子見到了長輩似的模樣。
江清歡遠遠看著, 笑了笑。這時, 得知江清歡已經回來的黃藥師從桃花居中走出來,在她旁邊停下, “不擔心花無缺要動武帶憐星離開?”
江清歡卻好像是送了一口氣似的, 轉身,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的黃島主, “怕什麼?我有那麼多好幫手,即便是花無缺帶著憐星離開,我也是能將他們找出來的。”
黃藥師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牽著她的手往傲雪苑裡走。
黃藥師問道:“花無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打算怎麼辦?
其實江清歡本就沒打算怎麼辦,因為她賭的是憐星當年之所以跟邀月說,讓江楓的兩個孩子自相殘殺,本意並不是要報複江楓,而是為了讓兩個才呱呱墜地的小嬰兒可以活下來。
如今花無缺和小魚兒都已經長大,唯一知道當年真相的人隻有憐星和邀月。邀月為了報複江楓肯定是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會將真相說出來,可是憐星不一樣。
江清歡衝著那天晚上憐星見到她,一時神智還沒回籠喊她馮夫人,就知道或許當年邀月料理馮家的時候,是憐星一時手軟,放過了馮夫人和孩子。因此丐幫在揚州分舵的人說當年官府清點馮家傷亡的時候,缺了三個人。馮夫人和才出生的女兒應該沒死,而另一個,卻並不是馮家家主,而是一個女護院。
對憐星這樣性情的人,江清歡覺得也不需要如何逼迫憐星。打蛇打七寸,對憐星來說,她並不希望花無缺的餘生都活在悔恨之中。憐星當初被邀月所殺,便是因為她不想看到花無缺殺了小魚兒。
畢竟,也並不是每個愛而不得的女子,都會像邀月那樣極端。
隻是,江清歡在想,馮家怎麼辦?當年馮家是被移花宮派去的人所滅門,她要殺了憐星嗎?
憐星在太湖移花宮的地方失蹤,邀月得知之後,簡直快要瘋了。她知道這事情跟江清歡脫不了乾係,於是殺氣騰騰地找上冥嶽,隻是她來得太晚,花無缺已經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原來自己一直所敬畏的大師父,竟然是殺死他父母之人。
花無缺看著前方的邀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要如何麵對。父母對他來說,並無概念。他從記事開始,身邊就隻有邀月和憐星兩位長輩。邀月不好親近,但他對邀月一直都是又敬又畏的心情。
此刻麵對殺死自己親生父母的仇人,花無缺腦袋一片空茫茫的。
邀月一看花無缺的模樣,就知道是憐星已經將過去的事情告訴了他,原本還十分冷靜自持的邀月宮主眼睛發紅,身上的頭發無風自動,若是她的眼睛能殺人,此刻的憐星怕是已經死了八百回了。
“你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他了?”邀月的聲音咬牙切齒,看向妹妹的眼睛儘是冰冷的恨意。
憐星:“姐姐,冤冤相報何時了。江楓和月奴已經死了,縱然無缺和小魚兒打個你死我活,他們也不會知道。”
“那有怎樣?!憐星,我為了這一天,等了那麼久,而你,竟然壞我好事!”
邀月的身影隨聲而動,瞬間便到了憐星的前方,隻見她五指成爪狀,眼看就要抓向憐星的天靈穴。
“大師父,不要!“花無缺白色的身影一晃,手中長劍朝邀月的手腕一挑,若是邀月的手不縮回去,下一刻便會被花無缺的劍削下來。
邀月的手收了回去,氣得臉色發白。
“你、你們——”
她似乎是氣極了又恨極了,放在身側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良久,她才冷笑著看向花無缺與憐星,冷聲說道:“你們如今一個個是翅膀都硬了,都要跟我作對!”
憐星聞言,那雙美眸閃著淚光,好言相勸,“姐姐,這些年來,你過得並不快樂。我們一起將無缺撫養長大,如不是今日我告訴他實情,隻要他不與小魚兒相見,他永遠會是我們的弟子。為何一定要他殺了自己的親兄弟,讓他從此都活在地獄之中?”
邀月身上一震,徐徐轉眸,目光從那個與他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身上掃過,然後落在憐星身上。她先前的時候,生氣悲憤,此刻那些情緒好像已經被冰封了起來。
她冷笑,說道:“憐星,你以為你是多仁慈。你可彆忘了,讓小魚兒和無缺自相殘殺這個想法,是你提出來的!江楓和花月奴背叛我,他們夠該死!我隻恨他們死得太痛快,他們所生的孽種也都該死!我那時本就是要將他們一起送到地獄去,是你阻止了我。你跟我說,江楓和花月奴以為死了便是一了百了,留下那兩個孩子。若是我們將其中一個孩子帶走,傳授他武藝,等他長大後便去殺了自己的親兄弟後告訴他真相,他一定會很痛苦。而江楓和花月奴,即使已經埋入黃土,知道自己的親生骨肉那樣相殘,也定然死不瞑目。”
“憐星,我至今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說的話,你說姐姐,一刀殺了他們太痛快,也太便宜他們了!”
邀月的話,似乎將憐星帶回了多年前的場景當中。她記得當時的江楓和花月奴渾身是血,對她苦苦相求。她看著江楓護著花月奴的模樣,心中十分嫉妒,男人有著英俊的相貌才華橫溢,她見到江楓的第一眼,便已經喜歡上他。她身有不足,自知配不上他,所以將心中的感情埋在心底。可她沒想到,她在幫姐姐追殺江楓和花月奴的時候,被她發現了這個秘密。
江楓求她放過花月奴,放過兩個孩子的時候,她是真的想放過他們。可她沒想到,姐姐一直在跟著她,連她說過的什麼話,姐姐都聽見了。花月奴和江楓死了,她也是真想放過兩個稚兒。
禍不及子女,更何況,江楓不過是沒有愛上姐姐,何罪之有?
心底各種滋味,憐星想說些什麼,可是她無從反駁。因為當初像邀月獻策的人,也確實是她。
江清歡作為一個旁觀者,聽著這幾個人的對話,也是無語凝噎。
而這時,邀月的目光又落在江清歡身上,“你就是當年馮家的餘孽?嗬嗬,長大了要來為家人報仇雪恨?冤有頭債有主,當年帶人火燒馮家的人,不是我。”
憐星慘白著臉,輕聲說道:“是我。”
邀月看著憐星的模樣,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一般,哈哈大笑起來,“我此生所愛的男人要背叛我,如今我唯一的親妹妹,也要背叛我。好,你們都好極了!”
邀月扔下一句話,便施展輕功揚長而去。
江清歡看著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知道此事還沒完。她轉頭看向憐星,憐星整個人三魂不見了七魄似的,她後退了兩步,要不是花無缺扶著她,她說不定要癱軟在地上。
“小師父。”花無缺扶著她,眉頭微蹙,語氣擔憂。
而憐星則是緊緊地抓著花無缺的手臂,她像是喘不過氣似的,呼吸急促。
江清歡看著憐星半晌,一時之間也沒有主意該要怎麼辦。當日她將憐星從移花宮落腳的地方帶出來之時,憐星曾經與她說,等她解決好花無缺的事情,馮家之事,自然會給她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