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這個初三的夜裡。
枯石堡的城牆上。
周正躺在一張椅子上,雙手枕著頭,望著夜空中的那如鉤彎月有些出神。
圍城的荒人大軍既沒有攻城也沒有退去,其目的很是明顯,便是想要將自己的這五百玄甲營戰士困死在枯石堡裡。
對此周正並不是太在意。
他現在想的是他的未婚妻天權。
想著天權,他的那張黝黑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長孫大人在建立玄甲營的時候給他們說過一些話,其中便有這麼幾句——
“你們,將是皇城司最鋒利的刀!”
“我也希望你們有一天能夠成為整個天下最鋒利的刀!”
“要想成為一把無堅不摧的刀,就不能有絲毫瑕疵。”
“人,最大的弱點便是感情。”
“感情中,最薄弱之處便是親情!”
“比如夫妻、比如子女。”
“這就是天下人都有的軟肋!”
“你們要想成為最鋒利的刀,就不能有軟肋,那就不能允許有感情存在!”
“記住,你們這一輩子都不能娶妻生子,我不想我親手打磨的刀有任何瑕疵!”
這麼多年過去,玄甲營的袍澤們記住了長孫先生的話,他們成了這個世界裡最沒有感情的人,當然也成了最鋒利的刀。
但自從玄甲營跟了皇上之後……皇上的說法卻與長孫先生迥異。
皇上還不是皇上的時候就給玄甲營的戰士們說——
“人,不是刀!”
“人之所以稱之為人,不僅僅是因為人會用刀,更重要的是人有七情六欲,有所有生物都不具備的感情。”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年紀大了之後也是要退役的。”
“你們一個個也都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
“我不想你們退役之後的日子過得如刀一般冰冷……那樣的人生太無趣。”
“你們記住,你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冰冷冷的刀!”
“有合心意的姑娘便娶了,來一趟人間不易。”
“且行,
且愛,
且珍惜!”
恰有四公主的寧秀卒,也是一群未婚的待嫁的年齡也不小了的姑娘們。
她們身著紅衣。
她們的性格如她們身上的紅衣一樣熱情奔放。
玄甲營的弟兄們初時極不適應,但從死亡穀一路回京的朝夕相處之下,這些漢子們那如刀一般冰冷的心似乎也漸漸被捂熱了。
這是好還是壞呢?
皇上說這當然是好事。
多情刀客無情刀……
有情,並不意味著刀就不鋒利。
這話似乎是對的。
至少這一次遠征,玄甲營的戰鬥力依舊強悍。
這一次的主要任務是營救皇城司提舉大人王正金鐘,打殘了抓捕提舉大人的荒國第三鷹,占領了枯石堡,但任務並沒有完成。
周正也在等。
等皇城司飛鴿送來的情報。
就在昨日,第一封情報已經送到,他已知道寧武卒與禦風衛正在趕來枯石堡的路上。
按照時間算,他們將在今夜抵達。
今夜……
周正看了看城牆下燈火通明的天鷹軍營地,又看向了天上的那一鉤彎月。
思慮片刻,他忽的站了起來。
一隻信鴿從夜空飛來,落在了他的肩頭。
他從信鴿的腿上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從竹筒中取出了小小的一卷紙。
展開來二指寬:
“援軍已至第三鷹後方二十裡地。”
“子時突襲,以煙花為號,內外夾擊。”
“蘇沐心!”
周正咧嘴笑了起來。
皇城司的情報說提舉大人被關押在大荒城的刑部大牢裡……
大荒城有四方衛城。
這枯石堡是其中之一。
在距離大荒城兩百餘裡的三個方位還有三個衛堡,裡麵駐紮的是荒國的另外三隻鷹。
他們馳援大荒城的時間與從枯石堡殺向大荒城的時間幾無差彆。
那麼,今夜趁著這淡淡的月色,與蘇沐心長孫紅衣他們來個裡應外合,將這支宇文峰最精銳的天鷹軍給滅了……
蘇沐心理應是出於這樣的一個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