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著腳穿鞋,一樣會著涼,我可不想你將病氣過給我。”
來往做事的人,隔著薄紗簾子,一個個無聲張大了嘴。
屋子裡有那麼一瞬,所有人仿佛被神仙施法凍住
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攝政王不是不喜歡王妃嗎?
連正門都不給進,這怎麼就開始跪著給王妃捂腳了?
破山站在門口,朝這邊抱拳,鏗鏘有力喊了聲“王爺”,打破這層結界,眾人才又走動起來。
攝政王將她的腳穿進新的喜鞋裡,柔聲說了句“等我”,便出去了。
隔了會兒,青霜掀了紗簾進來。
她像是受了莫大驚嚇,抖著嗓子道“小小、小姐。”
“你好好說話,我、我害怕。”
對沈雁歸而言,攝政王為自己捂腳,比給自己一記窩心腳,還叫她覺得可怕。
“方方、方才奴婢聽聽到那個破什麼東西說,紫紫紫、紫露和紫霧已經打打死了,王爺讓、讓連夜丟丟丟、丟去將將將軍府。”
“打、打死了?”
“嗯,活活、活活打死的。”
在將軍府時,紫露和紫霧便總幫著將軍夫人,欺負自己和娘親,沈雁歸很感謝攝政王替自己報仇,可是——
初次見麵,就給政敵的女兒,送如此大禮,總不可能是因為愛吧?
沈雁歸思來想去,這都是給將軍府的震懾。
她握著青霜的手,“我、我有點害怕。”
“小、小姐,要要要、要不然,咱們換個衣裳,你、你趕緊跑吧。”青霜瞄著薄紗帳外,“奴婢瞧著,她們好像不太、不太管我。”
“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奴、奴婢這條命本來,本來就是夫人和小姐救的。快、快些,奴婢聽說,攝政王讓、讓軍中的人也過來,等會兒人多了,就走不了了。”
青霜抖著手來解沈雁歸的喜袍,“小姐出去以後,便直接去找溫公子,隻要躲過這一陣就好了。”
“軍中的人?莫不是氣咱們將軍府,臨時換了新娘?要將我當眾打死?——不行、不行。”
沈雁歸努力穩住自己的舌頭,“好青霜,她們既然不管你,你就快些走吧,我們倆總要活一個的。”
她摘下脖子上的玉雁,放到青霜手裡。
“日後你跟著川柏哥哥,他一定會護著你的。”
“不行不行,這可是溫公子送給小姐的,奴婢怎麼能收?”
“沒時間了。”沈雁歸又掏出身上僅有的二兩碎銀,鄭重同青霜交代後事道,“我娘和妹妹就交給你了。”
沈雁歸正推著青霜,院子裡便傳來哄鬨聲。
完了。
走不了了。
主仆倆又抱在了一起。
門口烏泱泱進來一群人,青霜很快被拉到一旁,連著她那聲“小姐”,也被人群淹沒,沈雁歸沒了依托,雙手交握放在腿上。
因為什麼都看不清,內心愈發忐忑。
殿中不止有男子的哄鬨聲,還有女子的聲音。
蓋頭下,那雙玄金色長靴去而複返。
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
“請王爺用喜稱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喜樂融洽!”
喜婆說罷,鑼鼓奏樂。
沈雁歸先前也不覺得雪廬的房間小,麵前的紅蓋頭被挑開,她發現與這裡相比,雪廬如同雞舍,小到簡陋,寒酸到無以複加。
這裡房間高闊,燭台似塔、朱梁檀窗、金碧輝煌。
床兩邊是一對半人高的龍鳳花燭。
燭火搖曳,攝政王的臉不期落進她的眼——先前在雪廬,情況混亂,她沒敢看攝政王。
現在沈雁歸大抵能明白他為何戴著麵具?
笑時如聚三春暖,溫潤如玉。
秋水為神玉為骨,風流天成。
若是騎馬倚斜橋,必定滿樓紅袖招。
如此容顏,實難與嗜血殺戮匹配,倒是十分的禍國殃民。
說是藍顏禍水也不為過。
旁邊一群軍中將士,個個斜係紅綢,小聲議論王妃美貌,奈何軍中大老粗,肚子裡墨水不多,不過是將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顛來倒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