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來旺朝著地上啐了一聲抬起頭,還想再罵幾句,忽然咬了一下腮幫子。
好不容易火泡消了一部分,這會兒疼得他又呲牙裂嘴的難受。
他解下身後的包袱,剛想拿出藥膏來塗抹,忽然感覺後背一涼。
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去,隻見方才老道嘴城說的京城貴人,正目光幽幽地盯著自己。
對方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在山野時碰到的毒蛇,分外駭人。
“公、公子,您有事嗎?”
“我對你剛才說的刺客很好奇。”
青年校尉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外露,勉強擠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自來熟地一掀衣擺,坐到了鋪著稻草的木板上。
“你親眼看到了那具……屍體,聽你說得這麼詳細,你還記得他有多高多重,穿的什麼衣服嗎?”
見貴人是對自己說的事好奇,而非衝自己來的。
孫來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回憶一邊如實相告。
“他穿的應該是灰衣服,應該上了年紀了,背有些駝,身材挺乾巴瘦小的,具體多重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沒仔細看,就是他那截斷趾差點掉我頭上,我罵他的時候掃了幾眼而已,嗬嗬。”
嗬嗬?
死者為大,你怎麼笑得出來的!
青年校尉握緊拳頭,指甲快要陷進肉裡,眉宇之間已經散發著戰場對敵時的殺氣。
他掃了一眼進來躲雨的人們。
有兩個穿著錦服的,好像是眼前這個商紳的子侄,剩下的七人是隨行的小廝或夥計。
算上這位孫東家,一共十人。
青年校尉挽起袖口,上麵是側妃娘娘初次與他相見,救下他時為他補衣繡過的竹葉。
自那以後,他便將這截袖口專門截取下來,隻要遠行便穿戴著,以求平安歸京,能與她再次相見。
而這次,他是能夠平安回去了,但他,沒能將她的父親平安帶回去。
他不敢想象,側妃娘娘知曉此事,會有多麼傷心欲絕!
“孫東家,你罵那個刺客時說了什麼?”
青年校尉從牙縫裡擠出最後一句問話。
“唔……”
正要往嘴上抹藥的孫來旺仔細想了想,眼神閃爍了一下,朝著周圍看去。
怎麼醉鬼老道還沒把乾稻草抱完?他還想著以睡覺為借口結束這個滲人的話題呢。
他當時剛被以前的老夥伴拒絕,心裡正憋著一股氣沒處撒火,逮到一具不會還嘴的屍體,自然是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輩、生兒子沒腚眼、生女兒萬人騎之類的話。
但這些話說出來,他怕汙了貴人的耳朵,於是乾笑一聲。
“也沒罵什麼,就是聽說這個刺客不是好東西,我看到他三條腿都射殘廢了,罵了他一句:不乾人事,活該斷子絕……”
“孫”字還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