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了玩炭粉,陳郡尉才發現,平時注重儀容儀表的杜長史,不光整張臉在火光下顯得灰撲撲的,身上同樣也是灰撲撲的,像是跟著流民逃了幾百裡路的難似的。
他頓時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想再追問下去。
由於靠得太近,一股炭粉的味道直衝天靈蓋,嗆得他不停地咳嗽,趕緊往後挪了挪。
“杜……”
“好了。”
裝填完成的杜慎行,像做出了驚世壯舉一般,將竹管輕輕地晃了晃,不無得意地對著林羽問道:“先生可看清楚了配比?”
你恨不得一粒一粒地數沙子,我再說看不清楚的話,那可真的太虛假了。
“大概是細沙兩成、炭粉兩成再加粗砂四成,剩餘的四成拿來當作囤積需要過濾的粗鹽水的?”
“是,先生眼力果然過人。”
杜慎行眯著眼睛展顏一笑,掩住眼中的失落之色。
彆看林先生用詞不肯定,可是,還是透露出了,已經提前知曉了正確配比的蛛絲馬跡。
不知道實情的,應該會像陳郡尉一樣,遇到不解之處出聲詢問。
他如今的配比可比林先生第一次試驗可謂是相差巨大,林先生卻沒有過問一句其中緣由。
這說明什麼?
“你倆到底在聊些什麼?能不能說一些我能聽得懂的話?”
陳郡尉有種被排擠的錯覺。
殊不知,這根本不是他的錯覺。
杜慎行叫他來,隻是想展示一下“變戲法”,然後有個正當理由借兵。
至於真正的配比與過濾物品的用途,在上報陛下之前,唯有他與林先生一清二楚。
杜慎行沒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輕晃動完竹管,保證裡麵受力均勻且留出過濾鹽水的空隙,對著早已抓心撓肺的陳郡尉高深一笑。
“陳郡尉,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說著。
他將早已溶解的粗鹽水,用民間打香油用的長杆勺子,慢慢地、不斷地往竹管裡倒入。
起初,竹管裡的水流還很小。
但隨著粗鹽水不斷地加入進去。
滴滴答!
滴滴答!
過濾好的鹽水彙成一條水線,自竹管下端的小洞裡不斷漏出來。
不到半刻鐘,就接了滿滿的一大盆細鹽水。
原本漂浮著雜質且散發著苦澀氣味的粗鹽水,經過竹筒滲出來的,變成了沒有雜質的鹽水。
饒是陳郡尉不了解其中的原因,光看成果,他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老杜,接下來是不是隻要把它倒進鍋裡,熬成鹽巴再敲碎了,就成了你剛才給我們吃的細鹽?”
孺子可教也。
杜慎行欣慰地點了點頭:“是。”
格老子的!這還真是變戲法!
陳郡尉一把奪過杜慎行手裡的竹管,閉著右眼往裡瞧。
實在瞧不出任何端倪,他學著杜慎行的模樣,輕輕晃了晃。
好在裡麵的粗砂、炭粉和細沙,早已在過濾過程中,逐漸凝固成了一坨,陳郡尉沒有碰一鼻子灰,正想倒出來研究研究,杜慎行又一把奪了回去。
“陳兄,我請你來,是想請你悄悄地給我找幾百人打下手,在我休沐時,指導他們提煉出一批細鹽來,好送往京城給陛下過目。”
稱呼改變關係。
此時談的除了公事,還有私情。
林羽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從剛才的輕鬆愉快,轉變得格外凝重。
他對朝堂之事沒有太多研究,但深知沒有權力庇護的財富遲早會進彆人的倉庫。
此時他豎起了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但凡手裡有筆墨,絕對要把兩人的交流記下來,回頭好好地複盤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