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特彆的嗎?”尊主道。
千竹想了想,道“我會、讓枯了的草再、變綠……”
慢慢低下頭,拿眼瞥著尊主,聲音越來越低。
“嗯?”尊主盯著他看了一回,“做來我看。”
千竹便走到一棵小樹前,摘下一片略黃的葉片。
閉眼凝神,體內那股溫暖柔和的氣流緩緩泛起,青光如霧,那片葉子果然又翠綠如新。
回身望著尊主,見他微皺著眉頭,複又低頭不語,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站近一點。”尊主道。
千竹便走近他。
尊主抓起他手腕,把了一回脈,“咦”了一聲,抓起他另一隻手,又把了一回。
放下他手來,盯著他細看一回,緩緩道:“你可願跟著我嗎?”
“願意。”千竹忙答道,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願意的。
“嗯。”尊主微微點點頭,“自今日起,可隨我修煉。”
“修煉?是做什麼?”千竹從未聽過這個詞。
“你體內可常有一股炙熱的氣流湧動不止?”尊主問道。
“是。”千竹答道。
他隻摸了我的手腕就知道了?真厲害!
千竹心想。
“這氣流竄動之時,你便會爆發出一股力量,那些普通人,怎是你的對手?”尊主道,聲音平靜中隱隱透著些欣喜,“不過,你尚不知駕馭之法,所以被這氣流左右,迷失心智,不得分寸。”
千竹被他說中心事,想起爹娘哥哥之事,又流下淚來。
“我說過,跟著我的人,是不能哭的。”尊主皺了皺眉道。
千竹忙擦乾臉上淚珠,將將要湧出的淚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如今我便教予你駕馭此氣之法,此後這股力量便會聽你調遣,為你所用。”尊主道。
千竹聞言,歡喜不已,立刻跪在地上,口稱:“師父。
“叫尊主。”餘興在旁道。
“無妨。”尊主卻道,“起來吧。”
千竹高高興興地爬起身來。
“這修煉之事非易,要吃些苦頭,你可受得了嗎?”尊主道。
“受得了。”千竹抬眼望著尊主,脆生生答道。
“嗯。”尊主點點頭,“你體內尚有另一股氣流與之相衝,若任他自由,他日必會兩敗俱傷,深受其擾,我須與你封印了它,免生橫禍。”
此言必指的是那股溫暖柔和的氣流了。
千竹雖不明白這二者為何相衝,又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此時,尊主所說所言,千竹無不願意聽從。
所以便朗聲答道:“好。”
“站到中間去。”尊主言道,緩緩站起身來。
千竹便站到花園中間。
尊主伸開右手,手中忽然多了一把三尺餘長的青色手杖,杖頭上精工雕琢著一條碧青長蛇和一隻深綠的老龜,那青蛇的長尾正繞在老龜身上,與他黑色大氅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尊主舉起手杖,念動咒語,隻見青蛇眼中射出一道青色光芒,比方才自己的那道青光要深一些。
這青光將千竹整個籠罩在內。
千竹隻覺這光芒將自己完全罩住,身體中某種東西正在慢慢下沉,沉到一個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後,再也感覺不到了。
光芒消去,千竹看看自己手腳,並沒什麼變化。
“你叫千竹,是嗎?”尊主收了手杖,對千竹道。
“是。”千竹答道。
“既跟了我,就不要再叫這個名了,以後就叫幽絕吧。”尊主道。
這房子裡各人的名字千竹也都知道了。
三十多歲的男子叫莫行,除了餘興的另一人叫鄭得。
“忘記那個名字,就是忘記你自己。以後,你就是我的人。聽懂了嗎?”尊主望著他,淡淡說道,那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隨時伴隨在他的聲音裡,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是。”千竹無形間,也覺得自己本就應該這麼做。
自此日起,尊主便將修煉的心法教給他,他便也每日刻苦練習。
不過月餘,果然覺得身體中那股炙熱的氣流呼之即來,散之即去,已能掌控自如了。
當那股炙熱的氣流在自己的控製下隨意遊走時,原來那股隨之而起的、讓自己感到寧靜、安詳的氣流已不知去向,他隻感到在那股炙熱之下,自己血熱心火,不論什麼東西,都可將其化為飛灰。
這日,向來無人來往的莊院忽然來了兩個人。
一個圓臉微胖,眼細如縫,五短身材;
一個身高五尺有餘,精瘦乾練,一雙手修整得極為乾淨。
幽絕本在院中苦練,餘興來叫他,他便來到大廳。
尊主已在廳中主位坐了,暗聽與莫行一左一右侍立在後。
來的兩人向尊主行禮,雙膝跪倒,雙手伏地,頭點到地叩了三下。
如此三次。
幽絕自更名之日起,平日裡每日晨間亦要去尊主房中與尊主請安叩頭,每日是一拜三叩。
暗聽、莫行及餘興、鄭得亦是如此。
今日這二人行的卻是三拜九叩的大禮。
“勿橫拜見尊主。”圓臉微胖的道。
“奚忍拜見尊主。”精瘦乾練的道。
“起來吧。”尊主道。
二人便起身立於原地。
奚忍先對尊主拱手道:“仙樓國已向南進國求和,四月前已送彩鳳公主入和宵城,封敬誠妃。南進國丞相被奏貪腐黃金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已誅滅九族,原尚書令黃程遠繼相位;遲越國順天國主已於三月前崩逝,由三皇子燕胡知即位,擬年號為承天;長烈將軍上月告病,已經月餘不曾上朝;尤龍國明威將軍與遲越國戰於恒業,相持三月有餘,雙方互有損傷,尚未知其果……”
“遲越國征南將軍的四子如何?”尊主喝了一口茶,望向奚忍問道。
“兩個月前打傷了其兄長,如今仍被禁在府中。”奚忍低頭拱手道。
袖中取出一個卷軸,恭恭敬敬呈上。
莫行上來收了,仍立於尊主身後。
勿橫亦拱手道:“禦風國儀妃誕下第五位皇子,取名重明,儀妃之父進為兵部中書侍郎;當今三皇子突發惡疾,已於七天前薨逝。永平帝悲痛成疾,尚在病中,寧葭公主三周歲慶生宴也因此取消。”
“此子生來體弱,料他不能永壽。”尊主緩聲道,“人生如煙雲易散,悲痛又有何意?”
“是。尊主與天同壽,是我浣月國大幸。”奚忍、勿橫二人皆拱手稱道。
“與遲越國的戰事如何?”尊主問道。
“十天前已傳來捷報,伏奕伏擊得勝,立下軍功,尚未封賞。輔國大將軍曹裕德上月初十落葬,蒙匡已受封。”勿橫答道。
說罷亦取出卷軸呈上,莫行上來收了。
尊主立起身來,走至身後高牆前,暗聽等四人皆趨於其後。
幽絕立於四人之後。
尊主回頭對幽絕道:“過來。”
幽絕便走至他身後,垂手而立。
尊主指著牆上的一幅圖畫,對幽絕道:“這就是浣月國。”
幽絕來這莊院沒幾天,就已經發現正廳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圖畫,幾乎將整麵牆儘皆遮去。
上麵歪歪扭扭的畫著些線條,還有些山、小旗子什麼的,不知為何物。
此時尊主所指之處,確實寫著兩個字,但幽絕並不認得。
“浣月國在東,北鄰禦風、西接明丹、尤龍、除夜、南有遲越、南進、仙樓,這些不過是相鄰之國,西方、南方尚有無限廣闊的疆土,待我回到淨月城,再拿下周邊各國,定會長驅直入,幽絕、”
尊主指點著圖畫上的各個國家,回頭向幽絕道,“他日你必能助我成此霸業!”
幽絕陡聞此言,不知作何反應。
“你與我同樣,天賦使命,有你相助,何愁天下不歸?”
尊主目光熠熠地望著幽絕,他的眼睛向來深如幽暗的滄海,此時卻散發出灼人的光彩來。
幽絕被他這光彩照得熱血躁動,似乎感到自己生來就是為了這個人的這一個目光。
“是,師父!”他鄭重地點頭。
雖然他還絲毫不能明白,自己將要做的是什麼事,這件事究竟會帶給這個人間多大的混亂。
尊主望著他,露出了自見他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這個微笑隻微微一現,淡得就像天邊一絲隱約可見的雲彩,但對幽絕來說,卻是如此清晰、如此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