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清漪院中,借得青思,乘風而起,向長空飛去。
兩人乘了青思,在人間四處找尋。
青思一個時辰便可飛得三千裡,幾日下來,已將四海之內尋了個遍,卻毫無所獲。
榆兒坐在青思背上泄氣地道:“難道是我修為太淺才無法探知他們的氣息?”
幽絕卻隻是靜默,並無一語。
榆兒抓住幽絕手一雙眼睛直望著他道:“就算真是那樣,那也還有你啊,怎麼會連你也尋不到一點消息?”
幽絕不得已望著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那些越是想要忘記卻越是清晰的畫麵再一次逼到了眼前。
墜落的白衫、倒下的青影、呼喊的聲音、汨汨流淌的鮮血……
他隻是望著榆兒,卻一個字也無法回答她。
榆兒無精打采地回到青羅峰,將青思仍還予清漪。
清漪與柳默亦是驚奇,方伯與蓮姨究竟是去了何處?
隻能安慰榆兒:“興許是去了什麼少為人知的地方,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榆兒也點點頭:“興許過幾天就回來了。”
此後幾日,榆兒整日枯坐在火紅的楓樹之下,幽絕隻在旁默默相陪。
他深知其中究底,全然不知該如何安慰。
榆兒坐得久了,終究沒個頭緒,拉著幽絕在青羅峰中毫無目的地亂走。
到得一處,已遠離了尋常坐臥玩耍之處。
有一條小溪流潺潺而下。
“這裡還挺幽靜的,不如在這兒坐一回吧?”榆兒道。
“也好。”幽絕道。
小溪對岸便有一個三人合抱的大樹,兩人便躍過溪流,來至樹下相依而坐。
榆兒側坐著靠在幽絕肩上,幽絕便伸手攬過她腰來。
暖暖的陽光自木葉間隙隨意灑下,榆兒漸漸覺得困倦,便躺在幽絕腿上睡了。
幽絕亦閉上了眼。
柔和的山風輕輕悄悄地走過,溪水壓低了聲靜靜流過。
方才聒噪的小鳥們已不知飛去了哪裡,不聞其聲。
仿佛世間所有寧靜皆集於這一時,集於這一方山野之間。
幽絕閉著眼,心中思慮重重。
忽覺靜謐之中有些微動,伸出手來,卻是一個醬藍的果子掉落下來。
幽絕環看一下四周,這才留意到這樹下稀稀落落地掉落著一些果子。
隨手撿起一顆來,翻看一回,見一處果皮已然破裂,露出的果肉微有些乾了,想是掉落時摔的了。
幽絕把玩一回,忽盯著破裂之處,驀然想起了那一株斷折的蒲公英、那些泛黃的草葉、那朵斷折的牡丹花……
也想起了方伯傾倒的白衫、蓮姨最後的那一聲呼喚、刺目的鮮血……
幽絕緊緊捏住手中果子,低下頭來,榆兒尚在睡中,幾縷柔軟的發絲遮著她微紅的臉。
她忽然側了個身,將臉朝著幽絕。
稍時睜開眼來,見幽絕望著自己,向他微笑道:“你沒睡嗎?”
幽絕暗暗吸了一口氣,隻搖了搖頭。
榆兒坐起身來,挨著幽絕,環望了一回,隻見四野靜謐,微笑道:“這裡倒安靜得好。”
“嗯。”幽絕點點頭道。
“平常倒很少到這邊來,等爹娘回來了,也帶他們來這裡玩耍一回。”榆兒道。
幽絕便不作聲。
“不知爹和娘究竟去了何處,我們這般找尋都無有著落。”榆兒道。
幽絕側轉頭,不知何以回應,仍是默然不語。
榆兒四處看了一圈,忽道:“要是我們能在這裡搭一間木屋,住在這裡也不錯啊。”
“住在這裡?”幽絕側頭望向她道。
“是啊。你住不慣山洞,我們就再搭幾間木屋來住就好了。你不喜歡啊?”榆兒道。
“不是,這裡太安靜了,你不是最愛熱鬨的嗎?”幽絕道。
“你喜歡安靜不是嗎?”榆兒道。
忽見他手中捏著一抹藍影,將他手拿過:“你拿著什麼呢?”
幽絕攤開手心:“隻是個野果罷了,已經壞掉了。”
掌中醬藍的果子果肉已儘爛,露出了淺褐的果核。
而幽絕的掌心也被果汁染上了幽藍的顏色。
榆兒忽然“騰”地站起身來,大驚失色:“哎呀,這個果子可是有劇毒的!”
“什麼?”幽絕陡聞此言,亦是大吃一驚,也立身而起。
榆兒拉過他的手:“你看你的手,都被染成這個樣子了,這可是中毒不輕啊!”
“中毒不輕?”幽絕試著運行自己的氣蘊,好在還順暢,“我怎麼沒什麼感覺?”
“現在毒還沒深入血脈,你當然還沒感覺,要等它發作,那可就來不及了!”榆兒道。
“那該怎麼辦?”幽絕皺眉道,“你可知這毒該怎麼解?”
“嗯,我當然知道。”榆兒點點頭。
幽絕見她點頭,就是這毒有方可解,稍微鬆了一口氣,忙問道:“那該怎麼解?”
榆兒望著他露出一個微笑:“要解這毒其實並不難,隻要你親我一下,這毒就解了。”
“什麼?”
幽絕一時愕然。
榆兒卻笑望著他。
幽絕失笑:“原來你、你在誆我……”
“誰讓你最近都不跟我好了。”榆兒道,“自從回到青羅峰,你都沒跟我好過。”
幽絕望著她,卻不知該如何回話。
榆兒湊近他的臉:“你到底要不要解毒?”
她的氣息均勻地吹拂著自己,幽絕望著她,卻一動也未動。
榆兒雙手圈住他,終於湊上了他的雙唇。
稍時榆兒放開他,望著他直笑:“現在你沒事啦,毒已經解了。”
幽絕隻微微笑著望著她。
榆兒伸出一手來拂過他的臉頰、發絲:“你會一直陪著我,不會突然消失不見的,對嗎?”
幽絕聞她此言,暗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嗯。”
榆兒臉上綻開笑容,將他手中果核拿過:“果肉雖然不能吃了,但是果核還好好的呢。”
她將果核舉到眼前,對著它說道:“以後我和幽絕就在這裡搭幾間木屋,要一直住在這裡。”
然後立起身來,尋了一根樹枝,在離樹根稍遠一點的地方挖了一個小小的洞,將果核放了進去。
“這是做什麼?”幽絕奇道。
“這些小果子都是靈性的。”榆兒道,“我已對它許下此言,它就會帶著我們的願望生長發芽。等到這個小果子發芽,長出小樹來,那時候你的封印應該已經解掉了,我們就來這裡搭小木屋。”
一時停住了話,望著幽絕隻是笑。
“怎麼了?”幽絕道。
榆兒伸手抱住他腰間,接著道:“我們要生好多好多可愛的孩子,把這裡弄得熱熱鬨鬨的。”
幽絕陡聞此言,心中驚動,一時隻是直望著她:“榆兒……”
榆兒忽然站穩身來,彎腰又在地上拾了一顆掉落的小果子,遞給幽絕:“你有什麼願望,也說出來吧。”
“我的、願望?”幽絕頓道。
“嗯。”榆兒燦然向他點頭道,“我一棵你一棵,好樹成雙。”
幽絕望著她的笑容,如初春綻放的玉蘭花一般的笑容,純淨、鮮明,恍然覺得自己好似還在那個金色的海岸邊……
幽絕緩緩伸手接過榆兒遞來的果子,拿在手中,卻隻是望著它,一言也不發。
榆兒伸出一雙手來,輕輕攏住他的手,柔聲道:“說吧。我們一定會實現它的。”
幽絕將眼直望著她,眼中淚光盈然,緩緩開口,道:“榆兒,你、願意聽嗎?”
“嗯。”榆兒微笑著向他點頭。
幽絕將自己雙手握住榆兒的手,終於緩聲道:“我好想、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榆兒道。
“回到初次見你的時候,把所有的一切,都重新來過……”
幽絕望著她,眼中淚珠滾落。
榆兒拿出絹巾,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珠,輕聲道:“我們現在也很好的。”
幽絕閉上了雙眼,將榆兒一把攬過,緊緊地箍住她,越勒越緊。
榆兒隻覺他渾身皆戰栗不已,亦伸手緊緊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