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一望無際的沙漠——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一切似乎都很模糊,泛著濃烈的、腐朽的死氣。
灼灼烈日高懸於上空,散發出令人心驚的熱意;咆哮的風浪卷起滾燙的細沙,粗糙的砂礫與高強度的紫外線相撞,發出微小的、靜電劃過的“嘶嘶”聲;狂舞的灰塵與空氣中未知的顆粒齊頭並進,如暴雨般劈頭蓋臉地砸在人臉上,帶來乾燥、麻木的觸感,以及並不明顯的痛意。
頂著刺目的陽光抬頭,會發現幾隻禿鷲正在空中不斷盤旋,時不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它們餓極了,可惜美味的死屍與腐肉不見蹤影,隻有清一色的、惹人厭的黃沙。
這整片土地就像一個巨大的蒸籠,冒著**辣的白煙,連空氣都在絕對的高溫下扭曲。
池醉舔了舔乾裂的唇,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黑色馬丁靴吱吱作響,在沙地上踩出一串串厚重的腳印。
他穿著一身黑綠相間的迷彩服,齊肩長發聳在腦後,用黑色皮筋捆成了一個小揪揪,前所未有的清爽。
可儘管如此,黏膩的汗水還是泉湧般往外冒著,將迷彩服染出一塊塊深色水漬。
薄冰和宿琬也是如此,兩人緊緊跟在池醉身後,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鼻息愈發沉重——
累,卻沒人敢停。
這已經是他們進入副本的第二天了。
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三人就開始在大漠中不斷行走,然而到現在,走了將近一天,他們連任務的影子都沒摸著,徒留一身疲憊。
池醉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的兩人都有些體力不支,還隱隱有中暑的跡象。
他心下一沉,趕忙倒退幾步,一手攙一個,邊走邊為他們加油打氣:“再堅持堅持,前麵有棵胡楊,等會兒就能坐樹下休息了。”
然而這話出口許久,卻始終無人回應。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薄冰才小幅度地點點頭,神情十分勉強。
他已經難受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過度的炎熱令他頭昏腦漲,神經弧前所未有的遲鈍,隻恨不得將胃裡的東西通通嘔光,眼前更是一陣天旋地轉——
目光所及之處,甚至連池醉的麵容都變得模糊起來。
宿琬沒比他好多少,同樣麵色潮紅、步伐沉重。她蔫蔫地捂著胸口,顯然是出現了胸悶的症狀。
“琬!”宿眠忽然現身,神情焦急,想去扶她。
宿琬卻咬牙,甩開她的手:“你回去!”
“我不痛!”
怎麼可能不痛呢?!
刺目的陽光下,宿琬清楚地看到宿眠用鬼氣凝聚而成的靈體上,一道道焦黑的傷痕不斷浮現,絲絲縷縷的白氣自傷痕處冒出,她甚至能聽到皮肉焦灼的“嘶嘶”聲——
白天的沙漠陽氣極盛,再強大的厲鬼都容易被烈日曬到魂飛魄散。
且這種傷害是致命的、無可回轉的。
“快回去!”
宿眠還想說什麼:“可是……”
“回去!”宿琬冷下臉。
池醉也開口勸道:“這兒有我,你先進去,彆把自己搭上了。”
他不瞎,短短幾十秒,宿眠的氣息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說明陽光對她的威脅是非同尋常的大。
宿眠見此,隻得不甘不願地回到了宿琬的身體。
池醉則咬牙,一手將薄冰摟在懷中,一手攙住宿琬的胳膊,獨自承擔了他們大部分的身體重量,就這樣一步一步挪動著。
又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三人才終於挪到了胡楊樹下。
池醉拿出水杯,給薄冰和宿琬分彆喂了點水,又往兩人太陽穴上抹了點清涼油。
做完這些,他伸手探了探薄冰的臉頰,發現滾燙的溫度稍有退卻。
“好些了嗎?”
薄冰緩緩睜眼,勉強從嗓子口悶出一個“嗯”字。
池醉笑笑,安撫性地往他唇上啄了一口:“彆擔心,既然現在能看到一點樹的影子,就說明村落離這兒不遠了。”
要知道,他們剛醒來時,周圍可是光禿禿一片,寸草不生——彆說樹了,連棵草都沒有!
能找到一顆胡楊已經是意外之喜。
聞言,薄冰點點頭,算是應下他的說法。
一番修整後,三人恢複了體力,準備重新啟程。
又走了一天一夜,順帶經曆了一場沙塵暴,他們終於在日暮時分看見了村落的影子。
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十幾座土胚房,房子高低不齊,一棟接一棟掩映在重重綠植中,有些寒酸。
不過還好,此刻正是太陽落山的時間點,土胚房的煙囪裡也冒著陣陣炊煙,明顯有人居住。
如果這時再遇上一些不人不鬼的東西,他們怕是得累死。
池醉鬆了口氣,拖著疲憊的步伐敲響了其中一間的門。
令他詫異的是,在他手指觸及屋門的那一刻,冷冰冰的電子音響起:
【是否入住一號平房?注:一經綁定不得更改。】
池醉頓了頓,道:“否。”
原來是他想錯了,這個地方應該沒有NPC村民,房子其實處於待定狀態,玩家可以自由選擇房子進行綁定。
既然如此,他得找個好點的房子才行。
於是池醉逛遍整個村落,最終選了橫向分割線上的一座土胚房。
他敲了敲門,電子音立即響起:
【是否入住四號平房?注:一經綁定不得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