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醉深深意識到,這個副本中的玩家,似乎並不像表麵上那樣素不相識、萍水相逢。
——他們每個人身後都藏著一抹虛影,或者說,一隻無形的、高高在上的……
掌控著全局的手。
而這推手的主人,又是誰?
……
池醉不再多想。
他飛快地在通訊器上打下一行字,將醒來前的古怪告知了薄冰和宿琬,包括那道閃現的白光和四聲“哢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讀完他的話後,薄冰的神情竟變得奇怪起來。
池醉從他身上覺察到了一股非比尋常的冷意。
同一個問題,薄冰不厭其煩地問了他三遍。
【你確定你聽到的是四聲?】
【是。】
整整三次,池醉給出的都是一樣的答案,足可見他心中的肯定。
但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在這場問話中,他始終沒聽懂薄冰的意思。
——自打確立關係,他和薄冰就沒出現過這種默契不足的狀況,簡直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池醉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在退化?
他又打下幾個字,遞給薄冰:【為什麼問這個?】
薄冰卻不答,反而用一種冰冷的、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仿佛正透過他在看什麼彆的東西。
【到底怎麼了?】池醉差點被激的跳起來。
他可以容忍任何人的冷漠,卻唯獨不能接受薄冰如此絕情的目光。
薄冰這才收回視線,在白紙上寫下了這麼幾個字,力透紙背:
【你真的是……池醉嗎?】
他看似沉靜,握著筆的手卻微微發顫,指節發白。
【怎麼可能不是!】
池醉目露驚駭,不明白是什麼讓薄冰生出了這種荒謬的想法。
但看到薄冰指間的小動作時,他猛地意識到,對方正處在一種極度的惶恐與不安中。
怎麼會?
池醉一陣心痛,趕緊上前抱住薄冰,輕吻他的額頭,安撫他的情緒。
在這熟悉的、溫暖的懷抱裡,強裝出的鎮定很快消失,薄冰忽然像情緒失控那樣,全身發抖。
他的後背上全是冷汗,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起來,臉色慘白。
彆怕,彆怕……
我在呢。
池醉一邊用力抱緊他,一邊拍拍他的背,親親他的臉頰。
過了很久,薄冰的臉才終於恢複一絲血色。
他凝視著池醉,沒有選擇寫字或打字,而是無聲地問:
【如果你的記憶沒有問題,你真的聽到了四聲“哢嚓”,那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覺得,隻有兩個人……中了招?】
……
池醉盯著那開合的唇瓣,頭腦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
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
隻有兩個人?
他心內明明清楚,快門的響聲並不能說明拍攝的數量,不是嗎?
可為什麼,他會下意識地覺得隻有兩個人?!
這種意識到底從何而來?又為何存在?!
凜冽的寒意湧上心頭,池醉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
多麼可怕……
能讓他這種心智的玩家在無聲無息間中招,甚至到現在都無所察覺。
如果薄冰沒有意識到他話裡的漏洞,如果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薄冰,又或者他少說了那麼一兩個細節……
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這才是真正的細思極恐之處!
而他們能發現這點,可以說完全是巧合。
假設此時他們什麼都沒察覺,那下一個中招的人,會不會變成薄冰?
一旦武力最強的他和智力最高的薄冰淪陷,宿琬獨木難支,三人便會成為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而那個時候,他們恐怕連副本1%的真相都沒有參透,就會在不明不白中死去……
何等恐怖!
也正是在此刻,池醉如醍醐灌頂一般,終於明白了‘木偶’背後的含義。
難怪前情提要會說,‘你已經看到了一切’,原來是這個意思!
‘木偶鎮’、‘木偶旅店’……
他們之所以一個木偶都沒見到,是因為木偶根本就在他們身邊!
——所謂的木偶,難道僅僅是指木頭做的人偶嗎?
不!當然不!
池醉不確定到底有多少玩家中招,又有多少玩家尚且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但他明白,所有被那隻無形的手操控著的人,都是木偶!
他們已經看到了一切!
而眼下的難題是,一具具形容生動的木偶輪流登上舞台,你方唱罷我登場……
誰是操控者?誰是被/操控者?
如何分清?!
甚至於池醉都不知道,他是否還處在被/操控的狀態之中。
——連在他身上的那根線斷了嗎?
沒人清楚。
薄冰捧住那張恍惚的臉,喚回了池醉的神智。
他盯著池醉的眼睛,一字一句、無聲地、鄭重地說道:
【後麵你無論產生什麼想法,都必須跟我說,我也會這樣做,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