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裡麵的人簡直要和這片昏暗融為一體。
“請坐。”
在遠處酒吧外間傳來的躁動音樂的背景聲下,這個顯然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更加隱約不清。
“打擾了。”
蘇桐點點頭,然後對著座位犯了難。
這是個270度的環形卡座,被圍的圓桌半徑也並不大,而渾身黑衣的男人就坐在卡座正中間。
換句話說,她不管坐在哪兒,似乎都離著對方有些親近了。
隻不過沒見男人說什麼,蘇桐隻得在其中一側外沿坐了下來。
“有話要說?”
男人問。
從這處理過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蘇桐猶豫了下。
然後她將存儲卡放上桌麵,推到那人麵前。
“這個錄像是您的。但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通過額外的條件……換取一份複製錄像。”
“沒可能。”
那個聲音拒絕得毫不猶豫。
“這份錄像涉及到我們的任務目標,我要銷毀它、而非複刻它。”
“……”
即便對答案有所意料,蘇桐也忍不住失落地垂下眼。
這樣昏暗的環境本來就叫她難以心安,此時被拒絕得如此果斷,蘇桐幾乎下一秒就要放棄了。
但她還是再一次攥緊了指尖,重新抬眸看向男人。
“我可以配合你們刪減掉有任務目標的部分——我隻需要足夠曝光賭場的材料就足夠了!”
“……”
女孩兒的尾音帶著點不自知的顫栗。
夜視鏡下的視野裡,她眼圈微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雖然明知道她不是脆弱的性格,但聞景還是沒能再次把堅定的拒絕出口。
隔著電磁信號交流還能裝作無所謂,真見了麵……
蘇桐攥得手掌心都疼的時候,聽見沉默了很久的男人問了聲。
“為什麼堅持曝光?”
“……”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讓蘇桐怔在了那兒。
這沉默和自己的失控,都讓聞景感到煩躁。
他沉聲:“算了,蘇小姐請回吧,這份錄像——”
“因為厭惡。”
壓抑著什麼情緒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桐不知何時攥著手低垂下頭。
她聲線微抖:
“賭博和暴力是我最厭惡的事情……它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也差一點毀了我。”
蘇桐咬住牙,聽齒尖緊磨的顫栗聲。
——這曾是唯一能讓她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聲音。
“所以,”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氣,壓回那些被勾起的深埋心底的記憶,“在我選擇新聞專業之後,我發過誓——終此一生我都會和它們廝殺到底……不死不休。”
最後四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一個連刀和槍都沒握過的女孩兒說“不死不休”……
如果遇見蘇桐之前,聞景大概除了一個冷瞥之外什麼反應也不會有。
但此時此刻,他分明聽見自己心裡有個人歎了一聲。
你贏了。
蘇桐。
“todd。”男人沉聲,“關燈。”
“……”
蘇桐微愕。
燈光暗下的最後一秒,她隻看見了戴著黑色手套的那人的手,將存儲卡重新推回自己麵前。
封禁了所有視覺能力的黑暗裡,蘇桐聽見迫近的低聲——
“你說的……附加條件。”
不等她做出反應,一隻手按上她的後頸。
有人俯身。
重吻落了下來。
——隔著黑色口罩的吻。
蘇桐回過神,剛要掙紮,那人卻已經退開。
無數複雜的情緒一並湧上心頭。
蘇桐幾乎是下意識便冷聲開口:
“這就是你要的附加條件?”
“不,我的條件是——”
那人俯身到她耳邊,口罩裡的變聲器織就的聲線微震。
是機械冷質的低沉性感:
“求求你…………彆再出現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