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院長?”
辦公桌後麵, 看著時隔幾天再次站到自己麵前的年輕女記者, 主任露出了一個壓著嘲諷的笑容。
這會兒攝像機隻在那攝影師手下提著, 主任也不怕自己被錄進去, 表情早就沒了之前的和善。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把蘇桐打量了一遍。
“小姑娘, 你還是個實習生吧?”他笑得意味深長,“這麼個受苦受難的活兒,被指派給你, 你還真以為自己臨危受命呢?”
不等蘇桐開口,他一拍真皮座椅的扶手, 借力站起身,繞過皮椅轉了半圈才停下。
“我肯再見你第二次已經是很配合你們的工作了,你還想見我們院長?……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這話一入耳,拎著攝像機的攝影師有些忍不住了。
他上前踏出半步張嘴就要說句什麼。
隻是話未出口, 蘇桐就伸手攔在了他的麵前。
兩人目光交接,蘇桐動作幅度極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她若有深意地垂眸瞥了被對方拎在手裡的攝像機一眼。
那攝影師一咬牙, 把心裡火氣憋了回去。
見攝影師熄了火,蘇桐這才轉回臉。
漂亮的杏眸裡的溫度也冷下去。
與之相反的,女孩兒的紅唇一翹, 露出個近乎艶麗的笑容。
“主任如果看過我之前的報道,可能就不會覺著我是個實習生了。——而且糾正您一點, 我不是被迫來的, 我是主動請纓。”
在那主任轉回來的微微驚愕的目光裡, 蘇桐笑容愈烈了三分。
連無害的眼神都淩厲起來。
“換句話說,抱著死都不怕的決心來了——要是有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糊弄什麼, 我是絕對不可能放過去的。”
“抽、筋、剝、皮……我也得把真相挖出來。”
“……”
那主任像是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似的,慌亂地避開了女孩兒的目光。
儘管不願承認,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確實因著對方這副誓不罷休的勁頭而有所顧忌和畏縮了。
可院長那裡……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站在窗前的主任臉色微微變了變。
隨後幾秒之間,他就變出一副和之前模樣截然不同的溫和笑容來。
“欸,小蘇記者是吧?我就是開了個玩笑,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可真是容易認真…………”
他眼珠一轉,說:“不是我們院長不願意見你們,隻是眼下情況你們也看得見——這醫院裡麵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亂成一團,院長作為核心領導層,忙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連著兩三天都幾乎沒睡覺了。”
“這麼辛苦呢?”蘇桐笑著問,眼神裡染著兩份譏諷。
那主任趕忙重重地點頭:“可不是,辛苦得很呢。院裡大家都怕事情還沒解決,院長就先倒下去了。所以這種時候,隻能讓我這個幫不上太多忙的來跟兩位記者好好解決協商,也得順利安撫民眾才行。”
“聽主任您說的,”蘇桐莞爾一笑,“全院病人和家屬,都欠你們院長一麵錦旗啊。”
“額……哈哈哈,小蘇記者真會開玩笑。”
主任再遲鈍也聽得出這話裡話外的嘲諷了,但也隻得裝作聽不出地帶過。
蘇桐眼神微涼,話頭一擰,“院內感染這種級彆的大事,如果是意外還好說,可如果是違規操作流程導致的……那你們院長、還有這家醫院,恐怕都是逃不了的大責任吧?”
一聽這話,主任臉色變了。
“……小蘇記者,你可是記者,沒有證據的話不能亂說。”
蘇桐微笑:“所以您看,我這不就是取證之後,來找院長和您驗證了嗎?”
“取、取什麼證?”
“……”
蘇桐臉上的笑容緩緩收住。
她向旁邊伸手,站在她斜後方的男人前一秒似乎已是心有靈犀地將手裡的文件夾遞了過來。
兩人銜接得行雲流水,蘇桐接過之後直接翻開。
對著上麵總結整理的、包括劉峰在內的5個病例排頭讀了一遍。
聲音毫無起伏地念到最後一個字,蘇桐把手裡的資料夾一合。
“哢噠”一聲吸鐵石扣緊的輕響,站在她對麵的主任額頭上苦撐著的汗也跟著倏然滑落。
見狀,蘇桐彎唇一笑,眉眼清冽。
“這上麵的5個病例——剔除了院方所給的13例感染中用來混淆視聽的8人之後——主任您覺著熟悉麼?”
“……”
主任臉上的橫肉狠狠地抖了一下。
蘇桐依舊笑得清淡自若。
“如果您覺著不熟悉,那不妨請院長出來熟悉熟悉,如何?”
“…………”
見這主任仍舊是一副咬牙死扛著不想開口的模樣,蘇桐索性給對方直接拎到了“棺材”麵前——
“那混淆視聽的8例病例,經過我們的線人的調查,所開處方甚至還沒有涉及抗生素,院方就急著把他們歸為耐藥菌株感染,這手筆可真是夠大的了。”
“而剩下的五例,包括劉峰在內,都接受過手術治療——我有點好奇,這難道真是個巧合?”
那主任眼睛一栗:“你們是……是怎麼知道那8個人沒有…………”
蘇桐沒回答,直接說:
“這次醫療感染事件背後的真正原因是我們自己來查,然後揭露給觀眾看,還是請院長以及相關主要責任人自己在鏡頭前麵坦誠——這個選擇權,我們交給您方了。”
蘇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
“我們給您半個小時時間,”說著,她走向一旁沙發,然後坐了下來。“您可以開始電聯那位繁忙的院長先生,並跟他討論該如何處理這個選擇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