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被監|禁起來了。
房間的窗都被從外麵釘死, 隻留著通氣孔和一扇門。
門外就是24小時換班巡防的白人大漢。
從那天之後, 她已經被獨自關在這裡兩天了。
除了餐點來送飯的, 她再沒見過彆人。要不是房間裡還有一張放滿了書的書架足以叫她打發時間, 蘇桐真懷疑自己會瘋掉。
她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下午5:58。
送餐的人差不多該來了。
蘇桐放下手裡的書, 站起來活動了下。
果然沒一會兒,她就聽見了門鎖被擰開的聲音。
蘇桐沒什麼表情地抬頭望過去。
一個與之前送飯人不同的大漢站在門外,他掃了一眼房間確定無異樣之後才稍稍側身, 讓出通道:
“King先生,老板隻給兩位十分鐘的告彆時間。”
“……”
房間內蘇桐呼吸一緊, 下意識地轉眸看向大漢空出來的位置。
一秒之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直到對方踏入房間,房門被關上而後鎖住,蘇桐才猛地回過神。
她向著男人站的地方跨出一步去。
但一步之後, 蘇桐就停住了。
“你真的……是King?”
眼前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衣褲和軍靴,全身裝束都精悍乾練, 眉眼和麵部弧線都露著再不加掩藏的淩厲和鋒芒。
是同一張臉,但跟她記憶裡多數時候都溫文無害的聞景截然不同。
被關在這兒的過去兩天,蘇桐不厭其煩地回憶了兩人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所有曾經讓她有所懷疑、不解的謎點, 如今在男人的真實身份代入成King的時候,都順理成章了。
所以雖然她出口的是問句, 但答案早已了然於心。
現在還要再問一遍, 隻是想聽他一個說法而已。
“是。”
“你是為了殺我才跟在我身邊的?”
“……”
聞景沉默了兩秒, “你生氣了。”
他沒問,直接用了陳述語氣。
“我不該生氣?”
“對不起, 我不該騙你。”聞景抬眼,藍瞳深沉,“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蘇桐:“……”
她看他就是想氣死自己。
“你該慶幸我冷靜了兩天,你才出現。”
聞景唇角勾起來。
“所以你現在原諒我了?”
“……眼下這種情況,你還笑得出來?”
蘇桐沒什麼表情地睨著他。
“隻要你不對我生芥蒂,向死我也笑得出來。”
在男人全然不似說假的目光裡怔了幾秒,蘇桐苦笑著轉開眼。
“現在跟向死確實沒什麼區彆了。”
“不會。”聞景微皺了眉,抬手上前點住女孩兒擰起疙瘩的眉心,“有我在。”
見蘇桐微愣,他又踏前一步,直接彎下身把女孩兒攏進懷裡。
“我不會讓你有任何事的。”
“……”
蘇桐在情不自禁湧上臉的燥紅裡掙紮了下,剛要說什麼,就感覺溫涼的薄唇抵到她的耳邊。
男人的聲音壓成了線——
“我有機會帶你離開……但現在還不行。”
蘇桐不解,但同樣把聲音壓到最低。
“為什麼?”
耳畔沉默了幾秒。
隨後蘇桐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她所陌生的冰冷戾意。
“我要永絕後患。”
這句話讓蘇桐身體僵了好一會兒,回神後她掙紮起來。
聞景鬆開了手。
女孩兒從他身前抬起頭,避諱地看了一眼門外,然後望向聞景。
“不要。”她用力地搖了搖頭,眼神緊張不安。“不要冒險,他們……”
聞景目光深沉,像是一片墜底的黑石,也或是沒有界際的夜幕。
“我知道你不喜歡‘以暴製暴’。”
“但那個人是個玩走私的瘋子,他不在乎人命隻在乎利益,他必須死。”
“——隻有他死了,你才能安全。”
“……”
蘇桐攥在他衣袖上的手驀地收緊。
從被綁架到現在,女孩兒的眼底第一次露出完全的恐懼,她咬緊了齒尖鬆開手下落,然後環住男人的腰身用力地抱了上去——
“不要,聞景,我求你……我知道‘King’沒殺過人……那是底線,為了我也彆踏過去。”
聞景抿起薄唇,沒有接話。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瞳孔幽光沉冷如鐵。
房門被人在外麵敲響:
“King先生,時間已經到了。”
“……”
聞景抬手握住女孩兒環在他腰間的手腕上,微微施力,拉下。
蘇桐的目光緊緊地盯在他的臉上。
然而直到轉身離開,聞景都再沒有給她哪怕一個眼神的答複。
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蘇桐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攥緊了,疼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
其後一個周,蘇桐也再沒能見聞景一麵。
她試圖向守在門口的人打探聞景的去向,然而無論幾次無論問誰,她都隻得到了沉默的答案。
這種沉默令她越發不安,一顆心也如同沒有止境地往懸崖下墜去。
然而除了等待,她沒有任何辦法。
直到失去聞景消息的第九天。
夜裡,蘇桐被外麵的一陣騷亂吵醒。從來到這兒開始一直是淺眠狀態的蘇桐甫一睜眼,沒用幾秒就清醒了意識,目光銳利地翻身下床。
她以極輕的落腳聲快速接近衛生間,並從裡麵取出自己放在門口洗漱台上的磨尖了的牙刷,攥在手裡又飛速返回房間。
聽著外麵的騷動聲越來越近,蘇桐毫不猶豫地躥到門邊。
握緊了手裡的牙刷,她背貼上牆,目光謹慎地盯著金屬門。
門外很快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一分鐘後,聲音平息。
又過了三秒,蘇桐聽見自己身側的金屬門鎖芯哢噠一聲。
她呼吸屏住,眼睛緊緊地盯在門縫上。
刹那之後,金屬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人就地翻滾進來。
蘇桐幾乎瞬時就要攥著磨成利器的牙刷撲上去,隻是還未動作,她就借著走廊裡透進來的光看清了來人的麵目。
“——Todd?”
蘇桐遲疑而警惕地看著對方。
在經過了Susan的背叛之後,她已經難以信任除了聞景之外的任何人。
Todd快速檢查了房內一圈,確定沒有其他危險後,他連忙上前。
“蘇小姐,請立即跟我離開。”
蘇桐遲疑了下,目光閃爍地看著他。
Todd也注意到了蘇桐手裡尖銳的牙刷,他暗自咧嘴,然後忙開口:“請蘇小姐相信——如果我想對你不利,還不需要用這麼費勁的手段。”
蘇桐轉眼一想這人是以什麼為生,便也釋然。
——對方確實是空手也能製服持械的自己的。
於是蘇桐沒再猶豫,跟著Todd立即順著敞開的門快步走了出去。
十分鐘後,一輛開往T市的外觀極為低調的SUV裡。
蘇桐急聲問身旁的人:“——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Todd歎氣。
“Da.vid是個國際走私頭子,而King答應了為他護送走私毒品——行動就在今晚。”
“蘇小姐安全無憂,但那邊是什麼情況,我們就不知道了。”
“……”
蘇桐的瞳孔猛地一縮。
一種不祥的預感蒙上她的心頭。
與此同時。
C國邊境茂密的叢林裡。
慘白的月光下,靠在粗壯的樹乾上的Da.vid終於支撐不住身體,慢慢箕坐於地。
聽著四周刷啦啦包圍上來的聲音,感受著閃眼的光束,Da.vid往旁邊吐了一口血痰。
然後他仰起頭,呲開嘴,被血染紅了的牙齒泛著森寒。
看著麵前那黑洞洞的槍口和麵目冰冷的男人,Da.vid狀若瘋癲地笑起來——
“這麼多槍指著——就算你替她報了仇,也得跟我一起下地獄!”
“……”
男人無動於衷,提著槍的手不帶半點移動。
而圍在外圈的人紛紛抬槍指過來,機械喇叭擴開威嚴的聲音——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迅速放下武器!我再重複一遍——迅速放下武器!”
伴著這聲音,不知被麵前男人打折了幾根骨頭的Da.vid“嗬嗬”地笑著,眼睛裡帶著瀕死的瘋狂——
“來啊,King,打死我——一勞永逸!你不是想替她報仇嗎?來啊!”
黑衣的男人山石一樣巋然不動地立在原地。
唯獨那雙深藍的瞳子慢慢縮緊。
耳邊聲音夾雜夜風冰冷:
“警告你最後一遍——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
站在黑暗裡的男人冷眸一哂。
握著槍的那隻手裡,食指緩緩地扣下扳機——
“砰!”
——
“砰!”。
兩槍連響。
隨後“撲通”一聲,悶音的重物倒地。
密林裡被驚起了黑壓壓的鳥影,鋪天蓋地往天際飛去……
*
兩個月後。
新的一周周一早上剛上班,孫仁的辦公室就傳進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孫仁開口。
房門尚未完全打開,稍急的女聲就先到了:
“師父,之前那件——”
“又問那個緝毒案件報道是吧?沒新消息。”
孫仁毫不猶豫地截斷對方的話聲,然後無奈地抬起頭。
“我說小蘇啊,你最近是怎麼回事,怎麼工作一點進度沒有,卻把全副心思都放到一個遠在天邊的緝毒案件上了?”
“雖然這個案子裡牽涉的確實是近些年來破獲的最大的毒品走私團夥,但一個多月前所有涉案人員都已伏法,我都說了無數遍了——你到底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
站在門邊的人沒有說話。
唯獨一雙漂亮的杏眸都黯淡下去。
呆立了半晌她才慢慢回神。
“我知道了,師父……如果有什麼新消息的話……”
“這句話你也已經跟我說了無數遍了,”孫仁終於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向蘇桐,“真要是有什麼消息早就來了。兩個月還沒來的,黃花菜都該涼發黴了!你到底——”
孫仁沒說完就連忙住了嘴。
——
到跟前他才發現,一直低著頭站在那兒的蘇桐眼圈都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