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昆侖校區。
雪山深處,卻有一片四季如春,溪水潺潺,在冬季亦生機勃勃的山穀,靈氣如茵,實乃人間寶地。
舊時,這裡叫做長生穀。
一方麵是因為此地的氣候,另一方麵是穀內有一位奇人隱居,根據昆侖民間誌怪故事記載,這位奇人在大都朝尚未誕生前,便已經存在了,最終國祚數百年的大都朝滅亡了,這位依舊現世過,還是五百年前的少年模樣。
這位奇人便是逍遙老人。這位在大宗師中,亦是長壽者。大宗師平均壽元420載,據考證,他活了560載。
如果要問西域影響力最大的勢力是哪個,那應該是大雪山,巔峰時期,
號稱昆侖千峰,三萬弟子,如同一國。
但要問最神秘強大的,必然是逍遙宮。
逍遙宮道統受道門先賢【莊子】影響較深,但也受到一些方外術士的影響,帶上了一些玄奇怪誕的色彩。
逍遙老人主張避世隱居,縱然是門下高手如雲,逍遙三仙都是如日中天的大宗師,巔峰時期,論大宗師數量,甚至還在少林寺和武當山之上,卻在中原名聲不顯。
真正名聲大噪的時候,已經是逍遙老人入道後,魔下三仙心生貪念,皆想要一統逍遙宮,然後收編大雪山,掃蕩西域藩國,建立西域王朝,而後舉兵,定鼎中原。
這一事件,史學界稱之為【三仙之亂】。
三仙乃是大宗師,又都是逍遙老人愛徒,人品丶心性應該都是上佳,按理說,不應該做出這等愚昧瘋狂之舉。
就算逍遙老人在世時,真論底蘊,逍遙宮也比不上少林寺和武當山,更不用說中原和東部地區,大派林立,
大都王朝背後的【金帳王庭】亦有兩位聞名已久的大宗師,【蒼狼王】
和【天鷹王】,雙王合璧,天下無敵。
三仙怎麽想,也沒有實力定鼎中原。
史學家經考證,覺得此事和幽界脫不開關係。
三仙曾經深入幽界探索,為將死的逍遙老人尋找延壽之寶,最終是否找到不清楚,反正三仙疑似性格大變。
陸沉舟屹立於天地之中,回憶古之大事。
山穀中,兩道身影緩步前來。
李鬼抱著女兒,笑道:
“這是李瑤,我女兒。”
陸沉舟忍不住碰了碰女嬰肥嘟嘟的臉蛋。
“真可愛,聽說是上等根骨?”
“是的。”
“未來的女宗師啊,再覺醒個天賦————不敢想像。”
“哈哈哈,天賦不敢想,能宗師就行了。”
許久未見,師生有說不完的話。
對於陸沉舟雲遊的成就,李鬼也是讚不絕口。
他問道:
“昆侖完了,還要去哪裡嗎?”
陸沉舟搖搖頭,道:
“暫時不走了,我想在穀內結廬而居,為晉升破二桔做準備,晉升之後,一邊尋勝訪古,一邊回學校。”
李玉笑道:
“挺好的,這長生穀乃是昆侖南校區之地,安全有保障,我和你李老師在這裡住了小半年,終日吞吐天地靈機,日月精華,感覺身心都蛻變了,瑤兒能夠上等根骨,我感覺也和這個離不開關係,雖然沒有科學依據。”
不光是李鬼夫婦。很多大佬想誕生後代,都會選擇山清水秀,靈氣匐氬之地,不管怎樣都對後代有好處。
李鬼道:
“這裡確是不錯的突破之地,遠離俗世紛擾,你可以安靜的梳理武道所學,調整身心至巔峰狀態。對了,你如今晉升破二的條件,還差哪些,我幫你參考參考。”
陸沉舟道:
“一是無暇勁力還需要打磨,尚不能完全覆蓋五臟六腑,二是虎形和燕形勁力的調和,和蛻變真氣的問題。”
“竅穴滿了?”
“150竅,已經共鳴。”
“你的氣血也突破楷了吧?”
“嗯,我服用了血蓮寶藥,氣血如今60點。”
“拳理呢?”
“槍法和虎形,都是第五境,燕形第四境。”
李鬼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就妥了,以你當前的條件,安心打磨勁力破關就行了,我的條件當初比你差了十萬八千裡,都能成功。
尤其是你60點氣血,某種程度上,已經半隻腳踏入第二,服用血蓮寶藥本身,是對打破的預演,也能提升突破成功率。根據我多年教學經驗,你成功率在95%之上,剩下5%就是時運,這方麵你肯定沒問題。若非你多派係同修,我覺得你突破成功率應該在99%以上。
陸沉舟問道:
“老師,你當初成功率有多少?”
李鬼回憶往昔,平靜道:
“我不高,60%,我其實有些賭的成分。”
陸沉舟心想,老師這個的確不高。
換做是他,沒有90%以上把握,都不會嘗試。
李玉有些無奈的笑道:
“所以我和你師父,這輩子能成為大師就滿足了,往後的境界就不敢想了,縱是能開辟完竅穴,練至極限,以我們的天賦,想成為宗師的成功率,
可能都沒有二成。
成功率一旦低於五成,就得慎重考慮了。若是心中除了武道,完全沒有絲毫牽掛,不怕死的話倒是能試試。我們倆個都是俗人,不可能完全斬斷塵緣,無視死亡。
當然,以你的天賦,宗師之前,完全不必擔心這些,隻要儘人事,天命必然歸你,一路高歌猛進就行了。”
三人席地而坐,曬著冬日暖陽,於草地上聊天,微風習習,直到瑤兒哇哇哭鬨,李鬼抱著女兒站起來道:
“沉舟,我們明天就回蘇城了。』
“老師不繼續呆一段時間嗎?”
“不了,帶著孩子,一直在外不安全。”
“好吧,一路順風,我們蘇城見。』
陸沉舟望著遠去的李鬼身影,心生感慨:
“人果然不能孤獨的活著。”
他明顯感覺到,有妻女後,老師完全不一樣了。老師這樣的結局,是大多數普通武道家的歸宿,漫漫武道路,總會有人跟不上隊伍,這個時候不妨換個方式去生活。
人生,本就是多姿多彩的。
他沿著溪流,向山穀深處進發,直至眼前出現一片巍峨聳立的瓊樓玉宇的遺跡,焦黑的柱子,塌的飛簷。
“人間仙宮,付之一炬。”
知道陸沉舟要來,很多學生已在此地等待,不少都是從北校區趕來的,
他們的眼神,滿是期待,尊敬··
此前,不少人從曠世之戰投影中收獲頗豐,不光是昆侖,其他武大和社會各界武道家,也紛至遝來朝聖。
大夏武道,一片生機勃勃之景。武道論壇上,有人將陸沉舟雲遊天下,
張祖兩次顯聖當做大世開啟之兆。
他們說,陸沉舟這位悟道聖體者,便是開啟新時代的鑰匙,以腳步開啟那些塵封於歲月長河中的道蘊寶藏,
承上啟下,繼往開來!
或許,這就是時代之子,是天命所歸!
太多的榮譽,就這樣堆積在陸沉舟身上,但對話眾多先賢後,他知道,
真正偉大的,是那些消失的先輩。
他,不過是搬運工罷了。
辟道者之路,任重道遠。
在無數人的簇擁和觀望中,陸沉舟踏入廢墟。
葉知秋背著劍,悄然而來,麵色激動。
之前,他對陸沉舟如此大名頭還有些許不服,親眼見證張祖大雪山顯聖後,頃刻間煙消雲散,在觀摩張祖的戰鬥後,他的劍法境界成功踏入第五境,領悟【劍意】!
陸沉舟,永遠的神!
四大道體又如何?不如我陸哥!
陸哥,是真正造福其他人的十世大善人。
廢墟中。
陸沉舟身形穿過【水仙殿】丶【木仙殿】丶【金仙殿】,感受著逍遙三仙殘餘的絲絲道蘊,略有收獲。他結合曆史課上的內容,在遺跡中尋找那些逝去的故事。
黃昏時分。
夕陽的紅霞照在一處看起來簡陋的草廬之上,這裡的道蘊最為濃厚,草廬外,有一塊飽經風霜的漆黑石碑。
【逍遙此生意,不羨天上仙】
旁邊,還有官方的指示牌。
【逍遙老人修行悟道,坐化之地。】
陸沉舟推開古舊的門扉,一隻腳踏入其中,耳邊已經有來自歲月中的歌聲,全身進入時,門扉也自動關上。
他睜開眼,眼前依舊是簡陋的草廬內裝飾,蒲團丶書桌丶筆墨丶掛在牆上的劍···-還有凝望著他的英俊少年。
少年麵容稚氣,氣質卻十分滄桑。
那雙眼眸,看遍了滄海桑田。
陸沉舟抱拳道:
“晚輩見過逍遙老人。”
“今夕是何年?”
“大都滅亡,已有千餘年。”
“這麽久了啊。”
少年坐在蒲團上,陷入沉默,
陸沉舟問道:
“前輩知道我要來?”
推開門的時候,他感覺逍遙老人,似乎在等人。
逍遙老人道:
“是啊。”
“前輩能看到未來?”
“看不到,誰能看到未來?”
“達摩祖師入道前,曾準確預測出呂祖的誕生。”
聽聞此言,逍遙老人哈哈大笑:
“大和尚們故弄玄虛而已,達摩不是看到了未來,他隻是站得高,看的遠,他以天心推衍,算到了一些東西,如同錢塘江邊的趕潮人一般,以世世代代積累的智慧,分析天地客觀規律,能夠推理出下一波潮水的到來。而呂祖便是下一波大潮來臨前,那個被時代推上浪潮的人。”
聽到逍遙老人的解釋,陸沉舟恍然大悟。
他還以為,先賢大能已經能夠預知古今。
這等手段,的確過於驚世駭俗。
逍遙老人的解釋,倒是合理許多。
陸沉舟問道:
“呂祖是時代的弄潮兒,張祖也是嗎?”
逍遙老人笑道:
“當然,你不也是嗎?”
“明白。”
“時代是天定的,也是人造的,隻要有人,就有江湖,就有時代,能夠成為時代弄潮兒,是幸運的。你能夠抓到被潮水衝上來的第一批大魚,看到最好的風景。
但是做弄潮兒,也是危險的,你是探路者,是辟道者,隻要潮水稍微有些變化,便有可能將你打入江水中,萬劫不複,所以要如履薄冰,戒躁戒躁,方得始終。”
“謝前輩教誨。”
“除了你,我入道前,見得最後一個人,是張祖,他的修為在我之上,
半隻腳踏入了第六境。他的眼界和意誌,甚至踏入了第七境,他一個人的劍意,便獨占天下劍修天心印記的八鬥,張祖隱隱看到了千年後的潮水。
他說,這波潮水是大夏武道千萬年唯有之大變局,會有更多比我們這些老東西優秀的後輩屹立於潮頭之上。”
陸沉舟道:
“當今世上,的確強者如雲,不過沒有諸位辟道者開路,也沒有這般盛景,古人和今人,都同樣優秀。”
逍遙老人道:
“當世頂點,可有七境?”
“有了。”
“八境呢?”
“暫時沒有,或許快了吧。”
陸沉舟想起來龍王或者萬世仙。
“逍遙宮,可還在?”
“前輩入道後,三仙疑似被幽界存在乾擾,爆發三王之亂,內憂外患下,逍遙宮最終消失,不過傳承未絕。”
“原來如此,終究還是敵不過時間。”
一老一少,於草廬內交談。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
遺跡外,圍觀者逐漸散去。
還有一些人,執著的等待。
大家都很好奇,陸沉舟在草廬內看到了什麽。
談古論今,陸沉舟收獲頗豐。
忽然間,眼前的少年散發出濃濃死氣,英俊的容顏刹那間蒼老,如同冬日殘荷,隻剩下一絲生機殘留。
道蘊至此,便要結束了。
逍遙老人道:
我觀你身上有佛法和道法的雙修氣質,又是內外兼修,還有些象形拳韻味,練的也是堂堂正正的槍法。”
『前輩慧眼如炬,確實如此。”
“老夫生前,對佛道之術略懂,不過更擅長的來自方外的奇門之術,此道最早可追溯到上古先民的煉氣術。
某種程度上,煉氣術也算是武道源頭之一,臨彆前,傳你一門奇門暗器之術,可作為護道的輔助之術。”
老者的泥丸宮和下丹田有兩股黑白二氣彌漫開來,在奇經八脈和周身竅穴流轉,最終於右掌部位彙聚出一團流轉不息的灰蒙蒙漩渦,如能量球般漂浮旋轉,這灰蒙蒙圓球表麵,生氣和死氣交織,時而熾熱,時而陰寒。
逍遙老人道:
“老夫這暗器之術,不需要飛針,石子,棗核等媒介,乃是以先天真氣凝聚而成,故而需要第二境修為,方可施展—----我看你如今距離第二境,也就一步之遙。修行此術,最為合適不過。不過切記,此術歲毒無比,是絕對的殺人之術,不殺人就彆施展。與人切磋武鬥勿用。”
“晚輩謹記。”
下一刻,老者掌心的灰色圓球激射出去,所過之處,虛空似乎都要破碎,它穿過牆壁,飛入高天之上。
轟!
圓球炸開,方圓裡許雲氣,被衝擊波蕩空。
生死氣息交織,呈現出草木枯榮的幻境,肅殺一切。
縱然是宗師陷入其中,可能也會生不如死。
陸沉舟內心:
...
這麽大的威力,和火箭彈一樣。
前輩,你確定,這隻是暗器之術?
他印象裡的暗器之術,是唐那種飛針引線之法。
老者身影逐漸淡薄,他叮囑道:
“此術威力雖大,但對於先天真氣的消耗和掌控力也要求極高,平時少用,當做關鍵時刻的防身底牌即可。
另外,修行此術,需要修煉一口【先天生氣】和【後天死氣】,生死交彙,對衝形成一道【生死之氣】,修煉的時候,要注意調和生死氣息,以免衝突自爆。
【先天生氣】人人生而便有,修為越高,生氣越濃鬱,質量越高。至於【後天死氣】,唯有剛死之人,在一刻鐘內,方能誕生。你需要以運轉此術,自行采集死氣,吸入體內煉化壯大,死者實力越強,死氣質量越高。
生死之氣的質量,關係到你施展此法的威力,切莫走上魔道,以凡人死氣修行。此法亦魔亦正,是仙是魔隻在你一念之間,老夫相信你的武道意誌,才傳法於你。
不要辜負老夫—..”
陸沉舟連忙保證道:
“晚輩定不辜負前輩。”
這法門,的確非比尋常。
從後世收羅的史料來看,逍遙老人是大都朝僅次於張祖的強者,實力強於其他大宗師,弱於金帳雙王合璧。
幻境煙消雲散。
茅廬之中,空空如也。
窗外,昆侖高原,天朗氣清,繁星如鬥。
腦海中,武道樹已然長到了二十丈高。
內景地裡,參天巨樹,也蓬勃生發,欲接壤蒼穹。神宮四周荒蕪之地,
已經是綠草如茵。生命之泉流淌形成的潭水麵積也越來越大,有朝一日,這些泉水會如同昆侖源泉般浩浩蕩蕩向東流淌,形成大江大河,五湖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