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見完成了法華大師所托之事,覺得渾身輕鬆,就想離開少林寺。張子銓道:“且慢,我說來這裡拜會隱士,可不是隨口說說。”說著,他領著道一朝寺後走去。
走著走著,前麵傳來一陣小孩子的讀書聲,道一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時遇見隱居寺後的孫老,在他的指點下才去戴雲觀找林道長。張大哥說的隱士莫非就是孫老?
果然,張子銓帶他來到孫老教書的地方。孫老見到他們,又驚又喜,讓孩子們提早放學,然後請兩人到他住的屋子說話。
“你找到張俠士啦。”孫老笑著對道一說。
道一連忙行禮:”多謝老先生指點。“
張子銓在一旁說:”道一,你可知這位老先生是何人?他姓孫名真輔,曾在宋為諫議大夫,隨少帝南下,崖山之後隱居於此。“
道一再次行禮。張子銓又對孫老說:”老先生可知,道一與高和尚是結拜兄弟?”
“竟有此事?”孫老揚起眉毛,“如此一來,子銓老弟你不也是他的大哥了麼?哈哈。他從我這裡走後,我聽林道長說你早已離開戴雲寺,那麼他又是如何尋到你的?”
張子銓道:“那時我已投入許夫人軍中,法本師兄讓他去找許夫人。我卻已奉命前往廣東聯絡林家。”
接著,張子銓便把道一去廣東找他,正碰上瀧水起事,以及之後投奔歐南喜,直至三支義軍聯合攻打廣州的經過告訴了孫老。
當聽到梁起興叛變導致歐將軍在廣州城下遇伏,以及吳興黎德的船隊在伶仃洋大敗的事時,孫老氣得渾身發抖,拍著桌子罵道:“我大宋就是叛徒太多!先有劉整,呂文煥輩,後有留夢炎,蒲壽庚,統統當了叛徒,真是氣死我也!”
說著,孫老連連咳嗽。
等他氣消了,張子銓問道:“我在歐將軍那裡聽說黃華在閩北造反,不知眼下他如何了?”
孫老說:“黃華八月間以數萬人舉旗,不但攻下浦城,崇安數縣,還圍困建寧府,並追高興至江西鉛山,聲勢頗大。後來高興得兩浙援兵後在鉛山大敗黃華。黃華損兵八千,又調頭南下,謀取泉州,卻又為福建省兵所敗。如今他已退回建寧附近,正以全軍圍攻建寧府。”
道一心想,孫老隱居廢墟之中,卻對福建戰事了如指掌,肯定有人一直給他通風報信。
隻聽張子銓道:“多謝老先生。”
孫老歎了口氣:“子銓老弟何必如此客氣。老朽風燭殘年,又手不能縛雞,隻能儘此微薄之力了。”
張子銓道:“目前江南士子人心動搖,有些或迫於生計,或不甘寂寞,已有意出仕,為元廷賣命,而孫老先生不但自己誓不為官,而且訓令子侄也不得仕元,實在令人欽佩。”
孫老說:“子銓老弟過獎了。毛道士對我講過葉李在臨安召集仕子之事。我雖居於此廢墟中,卻也有一番肺腑之言要同這些人講。”
他轉臉看向道一:“倘若毛道長不急於離去,容我修書一封。毛道長若返回大都時路過臨安,不知能否替老朽送達?”
道一心想,又是要我送信啊。也罷,自己身上已經帶了幾封給全真教掌教的,也不在乎多這一封。況且回大都,總是要路過臨安的。
於是他拱手道:“在下樂意效勞,不知老先生要我送給何人?”
孫老手撚胡須道:“此人曾是我門生,姓周名密字公瑾,號草窗先生,在宋為義烏縣令,後任兩浙運司使。崖山之後,隱居家鄉吳興。其家不但殷實且世代書香,藏書累巨,號稱有書四萬卷,家中築有藏書樓數座。我聽說他現已遷居臨安葵辛街。
公瑾結交甚廣。我這一封書信,你交給他便是。他會將信中所言轉達給那些敗類聽。”
道一點了點頭:“請先生放心,在下必不辱所托。”
於是,孫老取來紙筆,當場修書一封,洋洋灑灑數千言,一氣嗬成,道一也未覺等了很久。信寫完後,孫老附上地址,將信交給道一。道一和張子銓便辭彆孫老,離開了少林寺。
回到清源山西側的道觀,與其他人會合後,張子銓從身上取出一千貫要分給大家。高理和馬兮彤都說自己身上錢很多,用不著。隻有道一,南下時帶的錢已經花完,一直在用法本讓他帶給張子銓的,囊中早已羞澀,於是他又笑納了二百貫。
......
眾人旋即離開道觀,直奔泉州城而去。到了城門口,見大群人正圍著一張布告看,不斷有人搖頭歎息。
道一等人也擠過去看。隻見這張布告上說:官軍近日在伶仃洋與兩廣海匪的決戰中取得空前大勝,擊毀敵船千艘,殲滅海匪萬餘,陣斬敵酋黎德,馬南寶,生俘敵酋吳興,敵酋黎浩隻身在逃。官軍並且乘勝占領海匪盤踞的井澳島,一舉結束多年海患雲雲。
道一看到馬南寶的名字,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時就聽身旁珂兒叫道:“小姐!”道一扭頭一看,馬兮彤雙目緊閉,已經癱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