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卿卿消抹傷痕。
因為不僅僅是這抹痕跡,他能感覺到,卿卿要把他推出去,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頭。
他就要被他的卿卿拋棄了。
桃卿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突然說:“那好。”
他毫無征兆地放開手,瓷瓶跌落於地,乳白的藥膏灑了滿地。
見他打碎玉潤膏,莊宴的手稍稍鬆開了,可桃卿立刻從須彌戒指裡取出一把小巧玲瓏的匕首,在鎖骨下方淺淺地劃了一刀,流出了鮮血。
“卿卿!”
白複玉握著折扇的手猛地收緊:“你彆傷害自己,莊鬼君,你還不放開卿卿嗎!”
桃卿疼得厲害,手都在顫,卻固執地斜睨莊宴:“你不讓我用玉潤膏,我就隻能這塊剜掉肉,讓它重新長了。”
莊宴的神色瞬間凝固,猛地放開手後退幾步,站到了離桃卿最遠的位置,臉色灰敗得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死人。
“卿卿,你不要……”
他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就已經說不下去了。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桃卿產生了一絲報複的快感,可更多的卻是悲哀的酸楚,混合著傷口的疼,令他的眼睛變得濕漉漉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離開房間的樂正蘭漪還在惦念著腳鐲,越想越不甘心,便去而複返,所看到的就是桃卿握著匕首對準自己的脖頸。
他臉色驟變,連暴露身份的風險都顧不上了,用上遁法,一把奪下桃卿的匕首,丟在一旁氣急敗壞地吼他:“你乾什麼!”
“雁、雁雁?”
桃卿眼尾泛著水光,被突然出現的樂正蘭漪嚇得一愣,回過神來後,發現自己因為乾傻事被弟子訓斥了,特彆不好意思:“我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難道你還要為了那隻綠毛王八尋死覓活的?你看看他配嗎!”
樂正蘭漪以為桃卿鬨自殺,一看就知道是為了莊宴,氣得腦子裡嗡嗡的,真是恨不得用這把沾血的匕首把莊宴一刀刀活剮了。
他淺藍色的眼珠變得猩紅一片,猙獰地瞪向莊宴:“給我滾蛋!!”
莊宴的手指緊繃得發白,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房間,因為他知道自己留在這裡隻會更加刺激桃卿,唯一能做的就是馬上從他眼前消失。
他一走,白複玉和金玉都焦急地走向桃卿:“疼不疼?”
“你們也滾!”
樂正蘭漪抱住桃卿,毫不客氣地罵,不讓任何人接近自己的懷中之人,凶悍得如同守護自己領地的豹子。
嚴格來說,他目前還隻是桃卿的爐鼎,敢如此對莊宴和白複玉說話,第一時間就該被扔進凶獸籠子裡任它們撕碎。
但他的氣勢太驚人了,尤其是那雙血紅的眼睛,陰冷得可怕,白複玉動作一頓,竟有些忌憚,加上念在他是護主心切,便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不過他發現莊宴的猜測果真沒錯,蘭漪的身份很可能有蹊蹺,必須查清楚才行。
最後金玉也走了,身體緊繃的蘭漪才終於微微放鬆下來,轉身捧住桃卿的臉,生氣又心疼地罵:“你怎麼這麼傻啊?”
“雁雁……”
桃卿怔怔地叫著他,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第二次看蘭漪發這麼大的火,第一回是在上輩子,同樣是他受傷了,蘭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直罵他傻,卻也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凡事都不加旁人之手,一直到他康複。
樂正蘭漪臉色難看地說:“是因為莊宴?他傷了你的心,你竟然還要再因為他傷害你自己?他配嗎,他值嗎?就是十個他也比不上你一根頭發絲,你到底會不會算賬啊!”
他越想越氣,嘴上罵個不停,取來傷藥,給桃卿鎖骨下方的傷口上藥,動作輕柔小心,沒讓桃卿再感到一絲疼痛。
他再清楚不過桃卿有多嬌氣多怕疼,得是傷心到什麼地步,才能狠心給自己來上一刀?
他娘的,他剛才就應該活剮了莊宴給桃卿解氣!
蘭漪罵罵咧咧的,上藥的動作不停,桃卿注視著他的雙手,明明是被罵了,灰暗的心情卻漸漸變得明亮起來,破涕為笑:“雁雁好凶啊。”
蘭漪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慎暴露本性了,卻沒多後悔,反正……反正桃卿都答應要嫁給他了,從現在開始習慣他這個夫君的脾性也不錯。
“但是也好疼我。”桃卿補充上後半句,溫柔地望著蘭漪,“雁雁是不是很喜歡我?”
“……”
樂正蘭漪耳根紅了,滿臉支支吾吾的表情。真不害臊,怎麼直接就問出來了?要是不喜歡,他怎麼會娶他做魔後,他又不是隻貪圖美色的傻子。
“我也喜歡雁雁。”
桃卿的眉眼間皆是笑意:“謝謝剛才你護著我。”
蘭漪的耳朵越發紅了,低聲說:“也沒什麼。”
身為夫君,護著自己的娘子不是應該的嗎?而且不止是護著,他還要……
“日後有我寵著你,不會讓你哭的。”他忸怩地說,“你快忘掉那些勞什子的人。”
什麼綠帽王八玉勢精的,哪有他好,他一定會成為世上最好的夫君的。
桃卿被蘭漪的一番話逗笑了,所以他才這麼喜歡雁雁,明明年紀隻是他的零頭,卻老氣橫秋地說要寵他,他對他真的好極了。
隻是……
“對了,雁雁。”他略顯疑惑地問,“你的眼睛為什麼變成紅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