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漪滿意地點點頭,這兩兄妹的神色和舉止中挑不出任何錯處,說明他們對桃卿的忠誠發自內心,才會對他同樣敬重,真正將他當做桃卿的夫君對待。
“你們應當提前布置好蘭漪的住處了吧?”桃卿問。
紅飛回答道:“都布置好了,還請蘭公子移步一觀。”
“你跟著他們去吧,他們可以帶你在青鸞峰上轉一轉。”桃卿對蘭漪說,“我要與白師兄拜見宮主和師尊複命,不便帶上你,待日後你再隨我一道見師尊。”
剛好蘭漪也不想見到宮主孔致,那可是大乘真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偽裝:“我等郎君回來。”
桃卿點了點頭,先行去溫泉池沐浴,沐浴後,他換上了顧雪庭送給他的月白色道袍,下擺勾勒著櫻草色的雲紋,清新純潔,襯得他的眉眼更加清豔動人。
他與白複玉傳音,兩人約好在昆陽峰碰麵,前往昆陽峰上的羲和殿拜見孔致。
昆陽峰是合歡宮的主峰,除了宮主的居所外,幻心塔也修建於此,是前往羲和殿的必經之所。
高聳的黑塔直入雲霄,看到幻心塔時,桃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莊宴,過去的數十年中,他有不知多少次站在塔下,等待著莊宴出關。
“如今莊鬼君已經不在塔中了。”
白複玉麵露感慨之色,顯然與桃卿想到了一處:“從陵遊界到重台界,尋常修士需用一年時間,但化神真人隻需一月,如今他已經走完小半路程了。”
說著,他低下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桃卿:“鬼君對你……當真用心,便是我這個做師兄的也自愧不如。”
“沒有的。”桃卿搖頭,低聲說,“師兄待我才好,莊宴比不上。”
“可是他連他的命都要交給你。”白複玉說,“這還不夠嗎?”
那日莊宴離去時,曾說過他會取回自己的遺骸送給桃卿,遺骸就是鬼修的命門,一旦損毀,鬼修就會魂飛魄散,可莊宴竟願意將如此重要的東西拱手相讓,足見他對桃卿的一片真心。
他深受震撼,而桃卿又何嘗不是。
就在莊宴離去的前一晚,桃卿還認定莊宴會一直糾纏他,直到再殺他一回,可轉日他就聽聞莊宴要回靈照鬼城繼承少主之位,還打算將遺骸交給他。
他的內心深深動搖了,原本他以為莊宴是為了爭奪少主之位才要殺他,可現在看來,那些流言對莊宴奪位而言根本無足輕重,他的猜測很可能是錯的。
既然如此,莊宴殺他還能是為了什麼?那時他抽出了他的元神,難道是準備利用他的元神做些什麼?
桃卿並不認為自己的元神對莊宴有什麼利用價值,天生媚骨隻是體質,在元神一方麵上他沒有任何神異之處。
他想不通,也無人可問,乾脆暫置一旁了——他不必明白莊宴為什麼殺他,他隻需要記住身體的痛楚、遭到背叛的傷心痛苦,以及被殺時的絕望就夠了。
他不敢相信莊宴,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再殺他一次。
即便他掌握著莊宴的遺骸,性命無虞,但假如他再度遭到莊宴的背叛,他的情感也承受不住第二次打擊了。
他隻想離莊宴遠遠的,越遠越好。
所以麵對白複玉的勸說,桃卿也隻是垂下眼睛,輕聲說:“好聽的話我也會講,還是等他把遺骸交給我之後再說吧。”
白複玉不再勸他,兩人一起來到羲和殿前,卻被告知孔致不在殿中,而是正在六出峰做客。
兩人改道六出峰,六出峰是顧雪庭的居住之所,常年白雪皚皚,冰晶瑩澈,是蒼翠的群山中唯一的雪白,散發著遺世獨立的出塵氣息。
踏上厚厚的積雪,桃卿的臉頰被挾裹著雪花的風吹得微冷,卻難掩他神色中的雀躍。
他就要見到他的師尊了。
風雪之中,清虛殿的宮宇輪廓越發地清晰起來,琪花玉樹,月地雲階,層樓疊榭覆蓋著潔白盈透的霜與雪,美麗得如若虛幻。
桃卿提著衣擺,不願意讓霜雪打濕師尊送與他的衣裳,腳步越來越快,一路飛奔至殿門前,還未來得及進去,先激動地叫了一聲:“師尊!”
“……卿卿?”
大殿上,正在與孔致說話的顧雪庭聞聲一頓,側過小半身體“望”了過來。
他一身白衣勝雪,黑色的綢帶蒙在他的眼上,將他的麵容映襯得更加白玉無瑕,容姿之盛,世間難尋,有如天上明月,清輝皎皎,叫人不可逼視。
重生之前,桃卿就已有數年時間不曾見到顧雪庭,如今得以重逢,他的師尊仍是記憶中的那般風華絕代,令他不禁鼻子一酸,似乳燕投林般地撲進顧雪庭的懷中。
“師尊!”
他緊緊抱住顧雪庭,聲音哽咽地說:“我真的……好想您。”
顧雪庭回抱住他,動作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脊背,又慢慢摸索著他的臉,擦乾他眼角的淚水,溫柔地說:“不要為了我哭,我不想見卿卿哭。”
“師尊……”
他這麼一說,桃卿更想哭了,連忙把臉埋進他懷裡,強忍住淚意,好不容易等到沒那麼想哭了,才故作輕鬆,撒嬌地問著顧雪庭:“師尊還沒回答我,您有沒有想念我?”
“明知故問。”顧雪庭淡淡一笑,點了點他的鼻尖,“你該問我何時不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