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純潔柔軟的目光,就該一直乾乾淨淨的,不落入任何汙濁與塵埃。
他不必看彆的東西,隻要一直看著他就夠了。
顧雪庭抱著桃卿走出船艙,兩人的身影一出現,鴇母就在心裡暗暗叫苦起來。
在窯.子裡當了幾十年人精,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仙師這是瞧上卿卿了,方才他連姑娘們的脂粉香都不願意沾上,現在卻任由卿卿蹭他滿身血,這不是偏寵是什麼,難道血還能比脂粉乾淨嗎?
倘若被他知曉就是她挑斷了卿卿的手腳筋……
鴇母頭皮發麻,表情卻滴水不漏,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了震驚與揪心,惶恐地說道:“這不是卿卿嗎?他怎麼變成這樣了,到底是誰乾的?”
“哦?”孔致從船艙底下跳了上來,拍拍手上的灰,似笑非笑地問,“你不知道是誰乾的嗎?”
鴇母道:“稟仙師,奴家確實不知,否則奴家豈能容得下此等心狠手辣之輩在船上?”
正好那小賤人把自己毒啞了,說不出話,這船上也沒人敢供出她,大不了推出替死鬼頂罪,橫豎她是要將自己撇乾淨的。
“原來他叫卿卿?”顧雪庭問。
見他沒追問,鴇母悄悄鬆了口氣,回答道:“不錯,奴家也不知曉他姓什麼,隻知他名叫卿卿,‘親卿愛卿,是以卿卿’的‘卿卿’。”
“好名字。”孔致誇讚。
顧雪庭微微頷首,低下頭溫和地叫了桃卿一聲:“卿卿?”
嗚嗚,師尊,是卿卿!
桃卿點點頭,蹭了蹭顧雪庭的胸膛,表示自己對他的親近。
顧雪庭很淡地笑了一下:“我名喚顧雪庭,‘雪庭’二字取自‘月照庭上雪,燦若玉玲瓏’一句。”他頓了頓,“喜歡我的名字嗎?”
喜歡喜歡!
桃卿將頭點得更用力,師尊的一切他都很喜歡。
顧雪庭溫柔地說:“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嗓子,讓你能夠發出聲音,到時你可以喚我‘雪庭’。”
做弟子的怎麼能直呼師尊的名字,但桃卿還是點頭了,反正他叫不出來,暫時答應下來也無妨。
“乖卿卿。”
顧雪庭誇獎他,突然話鋒一轉:“卿卿,鴇母說她不知道你是被誰傷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
桃卿回想起那一男一女的對話,飛快地搖頭,且不論“卿卿”的手腳筋就是鴇母親手挑斷的,若非遭她迫害,“卿卿”又怎會劃花自己的臉,還毒啞了自己。
“我明白了。”
顧雪庭如春水般的目光凝結成冰,看向慌張起來的鴇母,輕聲對桃卿說:“彆怕,我會幫你討回來的,你等一等我。”
說完,他施了一道靜音決,不讓桃卿聽到任何聲音,抱著他坐上最高處的尊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所有人。
“告訴我,是誰傷了卿卿,又如何傷了卿卿?”
他聲音冷漠,但在鴇母經年累月的淫威壓迫之下,娼.妓與龜奴們麵麵相覷,沒人敢吐露實情。
孔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拎出方才綁住桃卿的龜奴,將他的頭顱一刀砍下,鮮血噴濺一地,腦袋骨碌碌地滾出很遠。
“我想你們這些凡人對我們修士的誤解真的很深。”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孔致慢條斯理地抹著短刀上的血,笑著說道。
“我呢,從來沒想過救下你們,殺妖魔隻是為了取它們的膽。在我眼中,你們這些凡人和妖魔沒有區彆,要殺就殺了,所以你們該不會真覺得我們兩個比這個老.婊.子好欺負吧?”
“不過我的脾氣還是很好的,我師兄的脾氣更差,我隻是殺了你們其中一個,而我師兄現在是想殺了你們一船的人。”
他扭頭看了一眼上方的顧雪庭,很篤定地點頭:“嗯,他心情很糟,你們要小心了,他真的會殺了你們所有人。”
娼.妓和龜奴們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如竹筒倒豆子地說了實話,還你爭我搶的。
“是媽媽……不不,是那老.婊.子用鞭子毒打卿卿,還挑斷了他的手腳筋,都是她乾的!”
“卿卿的臉和嗓子都是他自己毀掉的,因為媽媽逼他接客,說是給客人唱曲,可唱到一半,客人逼卿卿吃他的……給他吹.簫,但是沒成,卿卿自己跑了!為了不受辱,他這才毀了自己……”
顧雪庭撫摸著桃卿的後背,神色陰冷,令人毛骨悚然:“他是誰?”
“是住在城東的富商獨子,姓劉。他今晚沒來,仙君若要尋人,去城東一看便知,數他家的房子最大。”
“都是因為媽媽與劉公子作威作福,卿卿才會這麼慘,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求仙君放過我們!”
“可你們也不無辜啊。”孔致笑吟吟地說,“你們有誰想著救下卿卿嗎,沒有吧,你們隻是想著自己。”
眾人麵色如土,按照孔致的說法,他們今晚每個人都休想活著出去,但顧雪庭沒有殺他們,隻是淡漠地對孔致說:“你與他們一樣,方才也想丟下卿卿不管。”
孔致訕訕一笑,顧雪庭的目光落在鴇母身上:“你過來。”
“求仙君饒命,求仙君饒命!”
鴇母亡魂喪膽地下跪磕頭,“砰砰”地將額頭磕出斑斑血跡:“奴家願意毀掉自己的臉、挑斷手腳筋給卿卿公子賠罪,隻求仙君饒奴家不死!”
顧雪庭細細打量著鴇母,卻不像在看一個活人,當這雙眼睛不蘊含任何感情時,就如漂亮的琉璃,純淨得十分可怖。
他點點頭:“你動手吧。”
“是、是。”
鴇母迭聲應著,顫著手取來切羊肉的小刀。她心狠手辣,對自己也足夠狠,當真一刀又一刀地割破自己的臉,割得鮮血淋漓,叫聲之淒厲讓幾個娼.妓直接翻白眼暈了過去。
她幾乎用刀將自己臉上的肉全都剜了一遍,鼻子都被削下一半,氣喘籲籲地丟下刀,顫聲問道:“仙君,您看可以了嗎?”
顧雪庭瞥了一眼,語氣淡淡:“手和腳。”
鴇母痛哭出聲,接過一把更大的刀,先是挖斷了自己的腳筋,又挑斷左手手筋,最後的右手手筋是她寵愛的龜奴給她挑斷的,當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疼到失禁了,身上散發出了難聞的腥臊味。
她悲慘地倒在地上嚎哭著,而桃卿蜷縮在顧雪庭懷裡,乖乖地閉著眼睛,已經睡熟了,靜音決將他與花船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拿著刀的龜奴雙腿發抖地問:“兩位仙君,你們還要小的做什麼嗎?”
顧雪庭抱著桃卿站起來,向門口走去,經過孔致身邊時對他說:“給她金子。”
孔致笑著點頭:“好。”
眾人一聽皆是一愣,鴇母還能拿到金子,是補償嗎,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孔致取出兩袋子金珠,隨手拋給龜奴:“媽媽這麼愛金子,就讓她全都吃下去吧,這些小寶貝到死都陪著她,她該感到高興才對。”
“不,仙君,不,饒了奴……!!”
鴇母目眥儘裂,像蟲子一般在地上掙紮蠕動,蹭得滿地是血,瘋狂地想要逃離花船,卻被幾個龜奴按在地上,掰開她的嘴,準備將金珠一股腦地倒進去。
“彆這麼急啊。”
孔致悠閒地抱臂倚靠上畫柱:“我閒得很,你們一粒一粒喂,讓她慢慢咽下去。”
鴇母恐懼地瞪大血紅的雙眼,眼看著龜奴拈起一粒金珠,向她的嘴裡塞去。
“唔、不!啊啊啊啊——”
……
淒慘的哀嚎聲回蕩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顧雪庭一身月色如霜,抱著桃卿走在岸邊,溫柔似水地輕聲說道。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