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莫不臣的兩隻眼睛後,顧雪庭將它們裝進了靈氣四溢的玉盒之中,為的是保持血肉的鮮活,留待稍後取用。
他擦拭著滿手血汙,沒什麼表情地望向莫不臣。
說實話他有些意外,因為他沒有想到在整個剜去眼睛的過程中,莫不臣竟然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不曾改變。
若非他控製不了身體的本能變化,麵部肌肉產生了輕微痙攣,證明他是疼的,顧雪庭定會以為他沒有痛感,這個兔妖的意誌倒是堅韌得可怕。
所以他才敢在他麵前玷汙卿卿嗎?
顧雪庭神色幽暗,短暫地休息片刻,拿著短刀重新站定在莫不臣麵前。
他對莫不臣的折磨遠遠沒有結束,凡是他被卿卿觸碰過的地方,譬如他的手和兔耳朵,都被一刀刀地割碎,如若淩遲一般,鮮血濺得四處都是。
等到孔致進來時,他的臉上不由流露出驚愕之色,深深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師兄,你……”
隻見鐵架上綁著一團露出白骨的血肉,依稀能夠辨彆出是個人形,他身上的皮幾乎被剝淨了,卻因為服過秘藥,現在還是沒有死,可以看到他的胸腔緩緩地起伏著。
清遠如月華的年輕男人站在一片散亂的血肉之中,眉眼染血,勾魂攝魄,如同從修羅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走吧。”見孔致來了,顧雪庭丟下短刀,拿起玉盒走向地牢大門,“為我換上這對眼睛。”
“好。”
孔致回頭看了一眼被挖眼剝皮的莫不臣,很清楚他要受到的酷刑依然沒有結束,在肉體死去後,他的元神將會遭受更加可怖的折磨,永不休止。
地牢門口守著兩個啞奴,顧雪庭一麵更換道袍,一麵吩咐他們去看著莫不臣,彆讓他死掉,否則就留不下他的元神受折磨了。
師兄弟二人來到靜室,更換眼睛所需的物品都已經提前預備好了,待顧雪庭躺下,孔致熟練地進行著操作,在此之前他已經為顧雪庭更換過數十雙眼睛,所有的流程都爛熟於心。
不到半個時辰,眼睛換好了,顧雪庭睜開雙眼,沒有任何不適之感,他的預感沒有錯,這雙眼睛果真極為適合他,仿佛天生就屬於他一樣。
孔致觀察著這雙琉璃般的眼睛,有些感慨地說道:“和你以前的眼睛很像。”
顧雪庭拿過鏡子一照,不由微微點頭,的確是像。
他暗道可惜,畢竟這裡隻是夢境,現實中並沒有這樣一雙眼睛可以供他更換。
不過無論如何,顧雪庭此刻的心情很舒暢,這就打算帶著這雙新眼睛去看望桃卿,和他說一說話,卿卿定會喜歡他的新眼睛。
他推開靜室大門,向侍女詢問桃卿的去向:“卿卿已經回到長庚殿了?”
侍女行禮道:“啟稟郎君,桃小郎君的確在長庚殿。他並非自行返回,而是由路小娘子一路看護送了回去,隻因小郎君聽聞九郎身隕的噩耗,心情悲痛,當場暈了過去……”
“為什麼不早些稟報?”
顧雪庭麵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長庚殿。
到達長庚殿後,他才得知桃卿的情況比侍女說得還要糟糕:他發了高熱。
桃卿躺在床上,滿頭都是冷汗,麵泛潮紅,雙唇卻沒什麼血色。他失去意識,在昏迷中說著胡話,叫著九郎的名字,聲聲哀切,眼尾不停地滾落淚水。
“九郎……九郎……”
他每叫一聲,顧雪庭的心頭就好似被割了一刀,九郎被淩遲時有多疼,現在他的心裡就有多疼。
他滿腔妒火,但更多的是對桃卿的心疼和憐惜,小心翼翼地將桃卿抱在懷裡,親手喂他服下靈藥,脫掉他的衣服,為他擦拭渾身的汗水與滾燙的肌膚。
濃鬱的桃花香在屋中彌漫著,淡化了顧雪庭一身的血腥氣,他為桃卿擦拭著身體,不由回想起他們之前做過的夢。
在那個夢境中,卿卿因重傷虛弱無力,不得行走和說話,就連吃飯都要仰仗他一口口地喂,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一如此刻,這正是他喜歡的感覺。
自然,他不希望卿卿是因為病弱或受傷才必須依賴他,他心疼卿卿,盼望他永遠健康平安,在這個前提下,若是卿卿能完完全全地依賴他就好了,卿卿什麼都不必做,他會寵愛他一輩子。
顧雪庭為桃卿換上乾淨的裡衣,低頭親吻他的額頭,也許是因為有著熟悉的氣息作為安撫,桃卿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在顧雪庭懷中熟睡過去了。
顧雪庭抱了他整整一夜,他自己身體也不好,因為抱著桃卿,大半的身體都氣血不暢,僵麻得動彈不得,卻並不影響他心中的甜蜜。
這還是他第一次將卿卿抱了一整夜。
顧雪庭抬起能動的那隻手,以指腹輕輕摩挲著桃卿略顯乾燥的唇瓣,忽然聽到桃卿發出一聲細弱的嗚咽,接著桃卿便睜開了滿是水汽的雙眼。
“……”
桃卿茫然地與顧雪庭對視著,他依然有些發熱,人都燒糊塗了,竟有些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但看著這雙琉璃般通透的眼睛,他很快想起了對方的名字,不由眼睛一紅,怯怯地撫摸上顧雪庭的眼尾,發出脆弱的呢喃。
“九郎……是你嗎?你回來找我了?”
顧雪庭呼吸一窒,渾身的血仿佛結了冰,心臟又冷又疼的。
他很想挖出自己的雙眼,告訴卿卿自己不是九郎,九郎已經死了,好讓卿卿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