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這個變化的時候,莫不臣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好似他的心被數百根情絲緊緊勒住,不斷地收縮著,讓他有點疼,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接下的幾年中,類似的感覺一直不曾停息。
他不能與桃卿見麵,若是想看到桃卿,就隻能通過水鏡,而大多數時候桃卿的身邊都有顧雪庭陪伴——顧雪庭和他不一樣,他想什麼時候見到桃卿都可以。
日複一日地,桃卿提起九郎的次數越來越少,在顧雪庭麵前展露的笑顏越來越多,也不再躲避顧雪庭落在他臉上的親吻,甚至偶爾也會害羞地回吻顧雪庭一下。
看到這一幕後,莫不臣驀地抬手抹掉水鏡,沉默地坐了一夜,翌日清晨,他檢查自己的情絲,發現在近千根紅色的情絲竟多出了一條黑色情絲。
他嫉妒顧雪庭。
莫不臣摘下了這根黑色情絲,連帶著數百條紅情絲一起。
每每摘下情絲後,他對桃卿的喜歡總會淡去許多,可要不了幾天,更多的情絲就會生長出來,讓他更喜歡桃卿。
所以他現在甚少動手摘情絲了,要不然不摘,摘了就必須一根不剩,將情感徹底斷絕,否則春風吹又生,它們會綿延不絕地複蘇生長。
不得已,他化用神力壓製著這些情絲,一直等到桃卿向顧雪庭提出合籍的前夕。
他本以為直到洞房花燭夜之前自己都不會露麵,然而當他親耳聽到桃卿說出“合籍”二字時,他還是出關了,因為此前他並未料到竟然是由桃卿主動提出合籍。
元神上纏繞的情絲瞬間有十幾根變黑了,他不喜歡桃卿這麼做,很不喜歡,這讓他對顧雪庭感到了強烈的厭惡。
他等不下去了。
莫不臣佇立在窗邊,凝視著窗外熟悉的光景。隻是幾年時間,在修仙界不過彈指一瞬,青鸞峰的景色一成不變,而桃卿也不該改變得那麼快。
他重返合歡宮,為的不是阻止桃卿與顧雪庭的合籍大典,正好相反,他需要他們兩人拜堂成親,這樣他才能分離並斬斷顧雪庭的情絲。
他想要的隻是一個答案,一個在數年前桃卿避而不談的答案。
若是沒有身份限製,不存在輩分差距,他與顧雪庭之間,桃卿會更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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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峰,長庚殿。
這段時日以來,桃卿一直都在忙於籌備合籍大典,儘管有白複玉等人幫忙,為他和顧雪庭省了不少力氣,但大典規模宏偉,許多事宜還是要由他們兩人親自決定,再一樣樣嘗試過來,因此仍是忙碌得每天腳不沾地。
他們兩人都沒有強健的體魄,這麼多事情壓在身上,將他們累得清瘦了不少,甚至顧雪庭已經有點病了,不得不去休息。
路貞憐擔心桃卿也被累病了,就硬是壓著他也休息了半日,還給他喂了杯酒,叫他迷迷糊糊地無法做事,隻得倒頭就睡。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桃卿醒來後覺得神清氣爽了不少,不由在心中暗暗感激路貞憐。
一直緊繃的弦驟然放鬆下來,桃卿也不想做事了,先是和顧雪庭傳音詢問他的病情,得知他已無恙,便放下心來,甜甜地與未婚夫聊了一會,才斷開兩人的傳音。
餘下來的時間他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便打算下山去九郎的精舍坐坐,為他掃一掃衣冠塚,將自己即將舉行合籍大典的事告訴他。
他在須彌戒指中裝滿東西,乘鸞車下山。此時天色已晚,他走近精舍,卻意外地發現屋中的燭火是亮著的,白色的窗紙上有個人影在晃動。
是負責灑掃的侍女還沒走嗎?
桃卿慢半拍地想著,他仍然有些醉酒,影響著他的思考能力,思緒十分遲鈍。
……那就叫她離開吧,他想自己坐一坐。
他推門而入,卻在目光接觸屋中之人時驟然睜大眼睛,遲疑地喚道:“……九郎?”
不知不覺中,他迅速紅了眼眶,眸中的淚光破碎地晃動著,麵色略顯蒼白,聲音顫得不成樣子:“是你嗎,九郎……”
“……”
身穿雪白道袍的少年抬起眼眸,露出清雅秀逸的眉眼。
橙黃的燭光之下,他的神色卻顯得格外冷漠,絲毫沒有染上暖意,以陌生的目光打量著桃卿,開口說道。
“我不叫九郎,我的名字是莫不臣。”
“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