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醉了。”
桃卿怕他酒醒,稍稍後退幾步,躲開了皇帝的手。
皇帝確實喝得厲害,動作遲緩許多,沒能抓到桃卿,見桃卿不想被他碰,他慢慢地收回手,點點頭說道:“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這杯酒是陛下為我倒的嗎?”
桃卿明知故問,坐於小桌的另一端,微笑著舉起酒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好在不是烈酒,不至於讓他酒醉。
皇帝看著他將酒喝了下去,沉穩的麵容竟浮現出些許緊張之態,詢問他道:“國師此次回到大庭可是打算長住下去?我這就命人……”
“不是的,陛下,我隻是來看看陛下而已,日出之前我就要離開了。”
桃卿放下酒杯,朝他微微搖頭:“隻是為了讓陛下不再牽掛我而已。”
聽聞此言,皇帝激動的神色瞬間凝固了,沉默良久後才收斂起所有情緒,笑了笑說道:“國師能來見我,已是我的榮幸,恕我方才冒犯了。既然如此,不妨我們就下完這場殘缺的棋局,算是我為國師踐行。”
“好,陛下。”
桃卿此次現身就是為了見皇帝,對皇帝提出的請求自然無不應從。
兩人將酒壺放到一旁,專心地對弈起來,十數年過去,桃卿的棋藝仍不見長進,可今晚皇帝下得格外糟糕,既是因為醉酒,也是因為他心不在焉,隻記得盯著桃卿看。
就這樣,他被桃卿殺敗了,且輸得一塌塗地,桃卿頭一回贏了皇帝,忍不住流露出開心的笑容,誰知皇帝突然扔下棋子,起身對他作了一揖。
“陛下這是做什麼?”
桃卿輕呼一聲,連忙扶他起來,皇帝卻不肯起身,將頭深深低著:“我知道自己身無靈根,與道途無緣,但我不求其他,隻願跟隨國師左右,便是為奴為婢也甘願。”
“陛下快快請起。”桃卿硬是托著他的手臂,扶他站直起來,“陛下貴為天子,乃天下至尊,黎民百姓怎能離得開您,萬望您為社稷著想,切莫將這般話輕言出口。我無須您為奴為婢,隻盼您成為流芳百世的明君,豈不是比我們這些修士更能福澤眾生?”
皇帝聲音苦澀,桃卿知曉他心中情意,卻隻能故作不知,取出一瓶丹藥說道:“這一瓶乃是益壽延年的丹藥,陛下每年服用一顆,便可延壽百年。”
他以前也給過皇帝延壽的丹藥,但給得很少,因為丹藥中存有丹毒,凡人吃多了承受不住,極易爆體而亡,但這瓶延壽丹是崔覓煉製的,丹毒近乎於無,凡人服食也不妨事。
皇帝接過丹藥,向桃卿道了聲謝,長生明明就是凡人夢寐以求之事,但他臉上未見半分笑容,反倒流露出了絲絲悲涼之意。
他們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將棋子收好,又下了兩局。
直到天色將明,桃卿準備離開了,在他將要辭彆之際,皇帝先開口問道:“國師此去經年,不知下回見麵又是何時?還是說……我永遠見不到你了?”
桃卿心裡一酸,認真地向他做出保證:“陛下會看見我的,下一回是十年之後,我需前往神夢山修道十年,十年後歸來之際,定當再來與陛下相見。”
“……好。”
皇帝閉了閉眼睛,強忍著心中不舍說道:“我來送國師一程。”
他起身送桃卿出蓬萊宮,腰間係著的一枚印章順著衣擺滑落,桃卿定睛一看,竟是一枚血玉製成的紅玉章,便向皇帝詢問道:“不知陛下可否將這枚玉章借我一觀?”
“自然可以。”
皇帝自腰間解下玉章,輕輕放在桃卿手中,桃卿滿心期待地以神念連通,卻發現這枚也不是他要找的,不由失望地歎了口氣,將玉章遞還回去:“多謝陛下。”
他交回玉章時,指尖觸碰到了皇帝的手掌,溫熱綿軟的觸感令皇帝身體一震,他再也克製不住心中洶湧澎湃的情愫,一把扣住桃卿的手腕,將他拉入懷中。
“陛下?”
桃卿吃了一驚,不想被他抱著,連忙運轉靈力掙脫出來,皇帝卻固執地半跪下來,握住他的手,近乎卑微地祈求道:“國師,求你彆拋下我……”
“吱呀……”
忽然正在此時,蓬萊宮的殿門自門外被人推開了。
裴之渙的身影自門後顯露出來,目光落在桃卿與皇帝身上,當他聽見皇帝的那句話時,眸光瞬間凝結,緊緊地盯住了桃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