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甘心。
他不想卿卿忘了他,他接受不了卿卿再也不愛他。
莊宴眉眼低垂,睫毛不斷地顫動著,啞聲對桃卿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桃卿剛才隻顧著擔心清玄仙尊,根本沒思考莊宴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聞言愣了一下:“難道你跟著我?”
“不是跟著你,而是他們。”
莊宴指向倒在地上的兩個化神修士,強迫自己用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語氣說道:“我聽到他們與人密謀誅殺裴道君,我可以幫助你們搜魂,探知前因後果。”
清玄仙尊搖首回絕:“不用。”
他可以自行算出這兩人的來曆,無須莊宴搜魂,不過更重要的緣由是他不希望桃卿與莊宴再產生任何接觸,否則他會忍不住對莊宴的殺心。
桃卿卻以為清玄仙尊是認為搜魂殘忍,才回絕了莊宴的提議,而正如莊宴所料,比起他自己,桃卿更看重的是裴之渙的安危,為此他寧可忍著對莊宴的痛恨,也要探明這兩人的底細。
搜魂之事目前唯有莊宴可以做,其他人要麼就是修為不夠,要麼就是顧忌身份,譬如孔師叔,他不能求師叔幫忙,否則動用搜魂手段,師叔和宗門必將招致他人的非議。
但莊宴不會有這些顧忌,他素來行事狠辣、百無禁忌,區區搜魂於他來說便如飲水般尋常,請他出手最為適宜。
“……那就交給你了。”桃卿低聲對莊宴說,“你跟我來。”
莊宴微怔,俊美的眉眼間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似是歡喜,似是悲哀與苦楚,最終隻化為輕輕的一聲:“好。”
桃卿向崔覓打過招呼,告訴他自己要趕回合歡宮,待空青派掌門趕到後,便可以商量書契相關的事宜了,如有需要可以傳音符聯係,而後帶著莊宴和清玄仙尊回到了長庚殿。
一路上三人都一言不發,桃卿走在中間,清玄仙尊和莊宴一左一右地走在他身旁,皆沉著麵色,直到走進長庚殿,莊宴也不多言,將兩個化神修士扔了下去,直接開始搜魂。
搜魂顯示,這兩個修士的確愛慕桃卿,但尚且不至於舍下一切顏麵迎戰裴之渙,他們之前聯手挑戰裴之渙,也是早有預謀,真正的目的就是故意製造意外殺掉裴之渙。
這並非他們自己的主意,而是背後有人指使,聯係他們的是一個姓鐘的散修,鐘道士是個掮客,平時總會給他們兩個介紹一些生意,這一次就是和裴之渙有關——
廢掉裴之渙的靈根可得靈石五十萬,殺掉裴之渙則酬勞翻倍,可得一百萬,且不必擔心紫霄派或雲河老祖的追查,雇主將為他們擺平一切。
看過兩人的記憶,清玄仙尊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便是一直在追殺他的巨室馮氏。
自他拜入紫霄派以來,馮氏就與他齟齬不斷,他們對他恨之入骨,隻欲除而後快,幾次三番痛下殺手,這隻不過是他們眾多陰損手段中的一個。
上一世在他進入神夢山之前,馮氏便使用過類似的手段對他進行追殺,隻不過因為時間節點不同,足足提前了二十多年,他們沒有找到當時的人選,而是找了此二人為他們賣命。
這同樣不會是馮氏最後一次下殺手,馮氏的數萬族人遍布陵遊界乃至其他界域,堪比實力強盛的宗門,地位超然,無可撼動,直到他殺掉莊宴之後,馮氏依然屹立了近百年,才終於轟然倒塌下去。
正因如此,清玄仙尊反而對馮氏不甚在意,數百年內,這個家族都不會覆滅,隻能徐徐圖之,而無論他們用出何種手段,都不曾真正傷他分毫,憑裴之渙自己也足可應付。
但和他不一樣,桃卿得知兩人背後竟然還有主使,真是急得不得了,而他看過,也知道裴之渙和馮氏有齟齬,便小聲問道:“會不會是馮家做的?”
他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以這樣的手段謀害之渙。
清玄仙尊對桃卿知曉馮氏之事微感意外,但他和馮氏不合算不上什麼隱秘,桃卿聽說過也屬正常。
“是他們。”他對桃卿說,“但沒有證據,他們一定會殺了鐘道士滅口。”
桃卿“噌”地站起來:“那……我們是不是趕快去找星橋商量一下對策?直到我們去神夢山之前,你都不要出門了,就在我的長庚殿裡好好待著。”
他匆忙拉起清玄仙尊去找宿雲涯,完全沒考慮過找莊宴幫忙,也沒想起道謝的事。
莊宴被他頭也不回地丟下,獨自端著茶盞,在大殿中枯坐許久,直到夜色已濃,他才起身對守在門口的良緣說道:“勞煩良管事轉告卿卿,我先告辭了,如果他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叫我過來。”
“是,鬼君,小人一定會將您的話帶給郎君。”
良緣恭敬地送莊宴離開長庚殿,又命奴仆們收拾三人用過的杯盞,卻見幾人紛紛流露出駭然之色。
“怎麼了?”
他循著幾人的目光看了過去,同樣心中一驚。
隻見莊宴的茶盞上遍布著細如蛛網的裂痕和鮮紅似血的指印,輕輕一碰,茶盞便化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