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此處時,同喜稍停了片刻,因為對長公主刻骨的恨意,他有些講不下去了,五官猙獰扭曲,兩隻眼珠也腥紅如血,流出了可怖的血淚。
傳音符的另一頭,桃卿懷抱著幼兔,指尖微顫地撫摸它的軟毛,心中宛若壓了沉甸甸的巨石,令他喘不過氣來。
修道百年,他不是不知道人心的凶狠和歹毒,可長公主的殘暴仍使他心驚不已,況且這不是什麼道聽途說的奇聞異事,而是真正發生在莊宴身上的過往。
他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隻知道這當中並沒有報複的快.感,即便莊宴殺了他,他也不會幸災樂禍他慘痛的經曆。
同喜緩了好久,繼續講述下去,對於國公府而言,兩個女孩的慘死絕非噩夢的結束,而隻是一個開始。
莊宴認出十三娘後,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提到便要殺了長公主,長公主卻全然無懼,甚至笑了起來,她慢條斯理地告訴莊宴,如果他敢動她,哪怕是傷了她一根頭發,她也會叫國公府闔府上下陪葬。
當年她就是這般要挾定國公交出十三娘的,而今故技重施,她很有信心莊宴會像他祖父那般對她屈服。
可長公主猜錯了,在她錯愕的注視之下,空中閃過冰冷的銀光,刀刃重重地劈進她的肩頭,瞬間血花飛濺,她放聲慘叫起來。
莊宴看透了長公主的為人,他深信就算自己饒她一條性命,長公主也絕不會放過莊氏,否則她不會光明正大地殺害七娘和十三娘,這是她從一開始就已經計劃好了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長公主自從對七娘下手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國公府的任何一個人。
迄今為止,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因為她太了解定國公這個人了。
定國公早年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凶名赫赫,到老反而受到子孫牽累,變得心慈手軟、瞻前顧後,以為兩個女孩的犧牲就能換得長公主收手,卻不知他們麵臨的仍然是通往絕境的死路。
但莊宴與他的祖父不同,他絕不會向長公主妥協,不過短短一兩息時間,長公主就身中數刀,倒在了血泊之中,牆壁和床榻上也噴滿了血跡。
尋常人傷得如此重,早就活不成了,然而躺在血泊中的長公主不但沒有死,反而放聲大笑,幾隻厲鬼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屋中,張開血盆大口,向莊宴撲了過去。
長公主與厲鬼勾結,吞服邪丹,已經不是人了,但彼時莊宴還是真正的凡人,如何能與數隻修習邪法的厲鬼抗衡,很快就被它們抓了起來,關入了幽深的地牢中。
厲鬼們早就看中了莊宴的身體,都想將這具絕佳的皮囊據為己有,為此它們甚至起了內鬥,大打出手起來。
隻是不知中間出了什麼變故,也許是它們爭鬥得太激烈了,最後它們誰都沒要莊宴的身體,莊宴這才勉強得以幸存。
睚眥必報的長公主砍下莊宴的右手,命人送到定國公府上,看到這條手臂,莊宴的爹娘不顧一切地跑了出來,跪在公主府的大門前,絕望地祈求長公主饒莊宴一條生路。
長公主冷眼旁觀著他們的前額磕得血肉模糊,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她可以放了莊宴,但一命抵一命,他們必須送一個族人過來和莊宴交換。
莊宴的父母品性清正,如何肯犧牲他人的性命救自己的孩子,最終莊宴的母親自願進了公主府,用自己交換莊宴,從此再沒有人見她走出來。
重傷的莊宴被扔到大街上,渾身血跡斑斑,不僅失去一條手臂,兩條大腿的血肉也被挖去大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傷心欲絕的父親將他帶回府上,定國公心如刀絞,舉全府之力急尋名醫為莊宴醫治,總算保住了他的命。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掙紮,長公主之所以放過莊宴,隻是為了讓他親眼見證莊氏墮入地獄的慘狀。
待莊宴傷勢略有好轉,長公主在朝中揭發了莊宴刺殺她的罪行,要求少帝必須對莊宴和定國公府嚴懲不貸。
少帝有心維護定國公,卻遭到長公主的脅迫,不得不將玉璽蓋在了降罪的詔書上,將定國公府滿門抄斬。
行刑持續了兩日,數百個莊氏族人和奴仆丫鬟被儘數屠殺,美貌的女眷更是被活剖出五臟六腑,捏碎後揉搓成丸送進了煉丹爐裡。
震天的哭聲和濃烈的血腥氣經久不散,這兩天一夜裡,莊宴被鐵鏈捆在木柱上,口中綁著布條以防他咬舌自絕,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親族一個接一個地慘死。
親人的血將他的靴底浸透了,當他被放下來的時候,木柱上布滿了抓痕,他的十指指尖抓得血肉模糊,但是在極端的痛苦中,他已然無知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