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明月高升,而後逐漸西沉,在空曠雪白的草地上映出兩道黯淡的人影。
隨著月光下落,兩道影子被越拉越長,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延展,漸行漸遠。
天色就快亮了。
桃卿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珠,仿佛拂去凝結的霜晶,指尖上冰冰涼涼的,又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莊宴。
莊宴仿佛一座沉重而蒼白的石像,麵色灰敗,死氣沉沉,連指節都難以移動分毫。
他對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思緒停止運轉,隻剩下幻境所呈現的那些畫麵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循環往複。
——卿卿不嫌棄他的殘缺之處,心疼地撲進他的懷裡,親吻他的嘴唇。
——他殺了卿卿,卻又弄丟了卿卿,在鬼城中絕望而瘋狂地四處奔走,尋找著卿卿走失的神魂。
——他用秘法修補了殘缺之處,與卿卿縱情魚水之歡。
——卿卿在瀕死前哭著問他為什麼要殺他,他卻對緣由隻字不提,笑著抽出了卿卿的元神。
兩種截然不同的未來交織在一起,是那麼地殘忍,那麼地鮮血淋漓,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他,這些年來他錯得有多離譜,又有多荒唐可笑。
明明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即將唾手可得,他卻因為自己的愚蠢而與它失之交臂,甚至將卿卿越推越遠。
莊宴的身體從沒這麼冷過,他好似赤身裸.體地躺在冰天雪地裡,渾身的血肉都凍僵了,而一把尖刀正對準他的胸膛,將他的神魂剖開,再一點點地切碎。
可他還能怎麼疼?他已經沒有痛感了,隻能麻木地看著自己變得支離破碎。
恍惚之中,莊宴看著有一道人影走到了他的麵前,他知道是卿卿來了,便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臉,可他的眼底沁了一層血色,讓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是在他的淚水流乾之後,即將流出來的血淚。
很快,莊宴感到眼眶一疼,猩紅的雙眼滲出了鮮血,化作血淚緩緩落下,布滿了大半張臉。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可怕極了,立刻低下頭,同時蜷起雙腿,將臉埋進臂彎裡,以免嚇到桃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