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廡下,黛玉瞧著守在屋門外的晴雯,?煙眉挑了挑,柳眸靈動閃爍,笑道:“哎~,晴雯,你不在裡間守著,怎麼在外麵站著。”
聲音不似以往的輕柔,恍若黃鸝鳴柳,就差直白的對裡間偷摸的人言明來人了,趕緊收拾收拾。
畢竟對於黛玉而言,她可不止一次捉住了這對“野鴛鴦”.不對,現在是正牌鴛鴦了,往後又有笑料了。
晴雯不覺有他,眸光看著眼前這個眉眼與她相似的小姐,笑著回道:“林姑娘,寶姑娘來看王爺了,正說話哩。”
“哦原是寶姐姐來看哥哥了。”
說著,黛玉自個忍不住的掩嘴而笑,眉眼彎彎,其聲嬌滴滴恍若金珠落玉盤,隱約間,似又帶著幾許嘲諷。
一側的探春見狀心中不覺好笑,英眉之間又見著幾分無奈之色,靜靜地看著黛玉作妖。
先前在寧安堂的時候,黛玉瞧見寶釵不見,便攛掇著她來尋姐夫,說什麼寶姐姐定然在此,她知曉寶釵同她一般,都是姐夫的人兒,也沒想著打擾,勸戒黛玉不要叨嘮,誰承想黛玉不以為意,冠冕堂皇的說什麼關心姐夫的身子。
耐不住黛玉的磋磨,同時心裡也念著姐夫,便順道一塊過來瞧瞧。
怎麼說呢,在國公府的時候對寶玉作,在王府的時候對乾哥哥作,還真有一副哥哥獨寵我一人的作派,真真是個小作精。
晴雯知曉眼前的兩位主子,並未阻攔,黛玉與探春順利的走入廂房內,繞過一架山水圍擋屏風,清澈明亮的雙眸看向坐在桌案前的兩人,隻見水溶手中端著瓷碗輕輕的抿著,時而皺著眉,寶釵則是裙裳整齊的端坐一旁,微垂著螓首,不敢直視於人,好似有些心虛。
見兩人進來,水溶神色恬然的看著她們,溫和道:“你們怎麼來了?”
便是對這兩人打攪他的好事有些許鬱悶,水溶也不會遷怒於人,畢竟眼前兩人一個是枕邊人,一個是乾妹妹,都得寵著。
黛玉俏麗的玉頰上笑意彌漫,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多在垂著螓首的寶釵身上打量,微微眯了起來,輕聲道:“妹妹擔心哥哥的身子,故而過來看看哥哥,隻是哎,罷了罷了,許是來的不合時宜,妹妹這就回去。”
水溶:“.”
來了,來了,就是這個味,他不就是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說不合時宜了,又怎麼不合時宜了,自說自話的,明裡暗裡的擠兌人,擺著一副要走的架勢,可也不見幾分退意。
一時之間,水溶頓覺手中的醒酒湯愈發酸澀,她能有什麼壞心思,也就是一些捉弄人的小性子罷了。
寶釵聞言,明白黛玉這若有所指的話兒,雪膩的玉頰染上幾許紅暈,瑩潤的杏眸不由的白了少女一眼。
這話說的,她和姐夫又沒.好吧,是有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底氣不足,寶釵便垂著螓首默然不語,左右都怪姐夫,她就是過來看看,誰承想姐夫就這般饞她的身子,又拿又吃的。
水溶將瓷碗放下,凝眸看向那安然若素,粉唇噙著笑意,眉眼間見著幾許戲謔的少女,笑道:“顰兒這嘴愈發伶牙俐齒,以後嫁了人,可怎麼了得。”
這陰陽怪氣的手段,一般人都有些受不住,沒瞧見那青梅竹馬的寶哥哥都忍不住嗆上幾句,若是嫁了人,夫妻間的感情怕不怎麼和諧。
所謂長兄如父,黛玉沒有兄長,乾哥哥也是一樣的,並不覺得有突兀的地方,反而是水溶一派老父親的擔憂,讓探春與寶釵掩嘴輕笑起來。
瞧,素日裡伶牙俐齒的林丫頭可算是遇到對手了,大抵有些塑料閨蜜情的意思。
而黛玉雪白的臉蛋兒羞的粉紅,柳葉細眉間不由的蒙起羞惱之色,美眸瞪了少年一眼,啐道:“呸,哥哥胡沁些什麼。”
在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說什麼嫁人的,哥哥老不正經,呃,好吧,眼前的哥哥還是風華正茂的少年,不算老。
水溶瞧著黛玉粉嫩的小臉蛋兒,不由的輕笑一聲,也不再打趣黛玉,招呼幾人落座。
探春落座一方錦墩之上,英眸看向少年,眉宇間透著幾分擔憂之色,輕聲道:“姐夫,身子可好受了些。”
話音落下,落座的黛玉凝眸看向少年,恍若雲霧的柳眉見著幾分關切,雖是會擠兌一兩句,可心裡還是心疼哥哥的,攛掇探春一同前來,也是關心之意。
隻是少女心思敏感,她可不會表現出來,讓人見了,還說她惺惺作態,上趕著獻殷勤哩。
當然,這裡沒說指責她人之意。
水溶凝眸看向探春,其性情疏朗大方,即便是四目相對,也不見絲毫羞怯,一雙大眼睛直溜溜地看著他,眸中的關切之意不予言表。
畢竟是“蕉下客”,見識寬廣,自是不會小家子氣,又或者是每每某人作弄,非得讓她昂然直視,養成了習慣。
依照水溶的了解,想來兩者皆有,但後者的可能性更高,這是個好習慣。
笑了笑,水溶輕聲道:“沒吃多少酒,沐浴一番隻覺神情氣爽,再加上這醒酒湯,解渴舒順,現下已然無礙。”
“解渴舒順.”
一聽這詞,寶釵芳心顫動,隱約間總覺少年是故意提及,玉頰複又染上紅暈,隻覺口中乾澀,不由的抿了抿粉唇,好似有些渴了。
思及此處,寶釵默默的拿起一側早已涼透的茶盞抿了起來,解解心底深處湧上的那股子乾澀。
寶釵喝茶的小動作,探春與黛玉自是不做他想,聽見水溶言及無礙,芳心皆是一緩,心態平和。
其實單看精神氣色,便知水溶無礙,想來是關心則亂,故而才多問那麼一句。
黛玉蔥白的指尖撚著玉肩的一縷青絲把玩,?煙眉下的柳眸閃了閃,不由的輕聲道:“酒多傷身,哥哥還是仔細些為好。”
在外應酬吃酒本是常事,可吃到請大夫來的,少之又少,可不叫人擔心。
水溶聞言,凝眸看著憂鬱文藝的少女,柳葉細眉之間,見著幾分憂色,令水溶心中欣慰。
到底沒白疼這小丫頭,也知曉心疼哥哥了。
點了點頭,水溶溫聲道:“喜慶的日子,也不好掃了興頭,下回我注意些便是。”
其實他對於酒這頑意非常克製,一般而言都不會喝多,即便是大婚之時,他也是保持清醒,今兒個他也沒吃多少酒,就是.侄兒媳婦有些上頭。
當然,這話他肯定不能說。
黛玉見水溶聽勸,眉眼彎彎,芳心透著一股子欣然。
水溶見少女褪去以往的憂鬱,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活潑,不禁笑了笑,轉而目光看向一側侍立的紫裙少女,詢問道:“紫鵑,你家姑娘近來可還失眠少覺,可還犯嗽疾?”
瞧著黛玉雖依舊體格孱弱,有不勝之態,但氣色比以往好上些許,也不知病情如何。
黛玉聞言,把玩青絲的指尖頓了頓,凝眸瞧了一眼少年,粉嫩的唇角微微翹起,眉宇間透著幾許嗔怪之意。
想知道就問她唄,怎得詢問起紫鵑來,好似她不會如實相告似,又好似自個是個沒長大的孩童。
話雖如此,但心底裡卻是暖呼呼的,絲絲甜蜜浸入心田。
紫鵑見少年詢問,知曉王爺是心疼自家姑娘,近前一步,笑盈盈的道:“回王爺的話,奴婢時時提醒姑娘午間少睡,夜晚大抵一更多天便睡了,不怎麼失眠少覺,隻是偶有驚醒之時,至於嗽疾,倒是不怎麼咳了。”
水溶聞言心下了然,果真是心境寬和,在悉心調養下愈發見好了,持之以恒,日後黛玉也不至於犯下勞怯之症而香消玉殞。
點了點頭,水溶凝眸看向黛玉,手兒微抬,似又想起了什麼,轉而垂落下去,溫和道:“顰兒,身子是自己的,保持下去,等你身子好些,也可去踏青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