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莞爾一笑,眸光瞧了一眼無言以對的水溶,杏眸閃了閃,近前挽著黛玉的藕臂,柔聲道:“顰兒,咱們彆耽擱,先進去吧。”
黛玉柳眸看向寶釵,唇角噙著一抹笑意,這小嫂子,又做好人了。
話雖如此,但黛玉也沒拒絕,扭著楊柳小腰與寶釵並肩朝觀內而去,隻是越過水溶之際,螓首偏了過去,朱唇輕啟,若有若無的輕哼了一聲。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水溶嘴角微微抽了起來,這小娘皮子,稍稍有些不順心意便甩臉色,一點情麵也不給他這個乾哥哥,果真是寵壞了,欠調教。
反觀寶釵,倒是她貼心的人了,知道心疼姐夫。
這時,迎春近得前來,見水溶佇立在原地,素手攥了攥手中的繡帕,怯懦的提醒道:“姐夫,該上去了。”
水溶聞言緩過神來,目光瞧了瞧眼前溫柔靜默的少女,見其玉容顯得有些局促,笑道:“二妹妹,走吧。”
迎春揚著一張腮凝新荔的臉蛋兒看向少年,瞧見少年俊美絕倫的笑容,豐姿特秀,爽朗清舉,玉頰上浮上一抹淡不可察的嫣紅,忙垂下眸去,長長的眼睫顫動,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水溶見狀也不多言,與迎春拾階而上,朝觀內走去,漫步途中,水溶忽而道:“二妹妹,待在王府可還適應?”
迎春聞言眸光閃過一抹亮色,相比較國公府,王府裡顯的愜意許多,沒那麼些醃?事兒,而她們待在王府裡,也沒有拘束,有什麼不適應的。
若是有的選擇,她倒是想一輩子待在王府,隻是……到底是小姨子,屬於外人,可不能久待王府。
麵對少年的詢問,迎春隻是輕“嗯”了一聲,旁的也不在言語。
水溶知曉迎春性情木訥,不善言辭,故而也並沒有什麼不喜,一邊朝觀內而去,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前方黛玉一行人眸光逡巡,時而評頭論足,時而掩嘴嬌笑,咭咭呱呱,說笑不絕。
隻是黛玉眸光瞥見身後正輕聲閒趣的好哥哥,俊秀的麵容上布滿溫煦,芳心中沒來由的湧上一抹異樣。
瞧,這好哥哥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
剛上台階,便聽見喝聲叫“拿,拿,拿!打,打,打!”的,好一陣喧鬨。
見此情形,水溶皺了皺眉,好端端的這是出了什麼事兒,全都是女眷,可彆鬨出什麼亂子來。
思及此處,水溶對著迎春頷首示意一番,快步朝前走去,瞧見鳳姐兒攙扶著賈母,正笑著解釋道:“一個小道士剪蠟燭花,沒躲出去,這會兒正到處鑽呢。”
聞得此言,水溶當即明白過來,這一幕不正是原著中發生的場景。
果不其然,隻見小廝提溜著一個小道童走了過來,讓他跪在眾人麵前。
賈母是個憐貧惜弱的,瞧著那委屈的道童,語氣中見著幾分唏噓,道:“可憐見兒的,一個孩子,彆唬住他。”
話罷,賈母便收住了口兒,畢竟眼下尊位最高的是北靜太妃,說多了反倒是喧賓奪主。
北靜太妃見狀讚同的輕點頷首,雖說小道童衝撞了人,但畢竟是小孩子,沒必要深究,吩咐道:“讓他下去吧,彆讓人為難他了。”
北靜太妃發了話,眾人自然是不會多言,小廝便帶著道童離去,至於鳳姐兒扇人的事兒,無人再提及。
水溶目光落在小道童一側紅腫的臉上,眉頭皺了皺,誠然小道童衝撞了鳳姐兒有錯,小懲大誡也就罷了,無需下如此重手,那還是個孩子。
鳳姐兒精明能乾,配上她這恍若神仙妃子的容貌以及潑辣的性格,當真是一個極品的佳人。
隻是人沒有十全十美,鳳姐兒慣於玩弄權術,為人刁鑽狡黠,就這狠厲的脾性讓人喜歡不起來,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一派蛇蠍美人的作風。
小廝拉著小道童路過水溶身邊的時候,水溶吩咐道:“給他些錢買果子吃。”
對於鳳姐兒扇道童的事情,水溶不做評價。
怎麼說呢,封建社會等級分明,衝撞貴人就是衝撞貴人,這也是為何北靜太妃與賈母等人對於鳳姐兒狠厲卻絲毫沒有怪罪的緣由。
得虧這是個小道童,但凡年歲大些,冒犯女眷,打死都有可能。
一味的憐惜,倒有可能將人捧殺,此事也算是給這小道童提個醒兒,往後彆在莽撞,還是個孩子什麼的,當不了護身符。
過了這個小插曲,眾人沿著階磯而上,一路上瞧見了守門大帥並千裡眼、順風耳、當方土地、本境城隍各位泥胎聖像,行至朱簷碧甍的道宮內,對著當中的泥胎聖像拜了拜,旋即便又到了裡間廂房落座,茶水點心,瓜子水果一應都擺了上來。
正愜意著,外間婆子稟道:“張神仙請安來了。”
水溶聽著這話心中頗覺好笑,神仙給他們請安,有意思。
沒一會兒,張道士走了進來,麵上帶著笑意,對著主位上的北靜太妃打稽首道:“無量壽佛,貴人萬福金安。”
北靜太妃笑著頷首示意。
接著,張道士轉而對著賈母稽首道:“老太太福壽安康。”
賈母亦是頷首示意。
旋即又環顧一圈,稽首道:“眾位奶奶、小姐納福。”
眾人紛紛福禮相迎。
打了一圈後,張道士的目光落在水溶身上,笑嗬嗬的道:“眾位貴人來小道道觀,實乃道觀的福分,瞧著貴人氣宇不凡,一身貴氣逼人,倒顯得敝觀暗淡,可見是天上神仙轉世,非同尋常。”
水溶聞言笑而不語,這馬屁話兒,拍的直溜的響,連一眾金釵都忍不住的輕笑起來,素來坦蕩的黛玉更是毫不吝嗇的翻了個白眼,得虧這張道士說的出口,不愧是掙下這份基業的人。
北靜太妃倒是眉眼開笑,這誇自家乖兒的話,聽著比祝她萬福金安還順耳,笑盈盈的道:“老神仙,非同尋常什麼的我不在乎,就指望這猴兒爭氣些,給王府添丁。”
賈母、王夫人、元春幾人聞言默然不語,水溶一個爺們怎麼添丁,這不就是在點元春,還是當著她們的麵兒點,顯然是心裡極度不滿,隻是礙著水溶的偏愛,且留了些顏麵罷了。
張道士不急不慌,依舊是笑容滿麵,清聲道:“貴人神仙轉世,子孫得天獨厚,故而需得機緣,一時半會急不來。”
一聽有關子嗣的話語,北靜太妃正色起來,清聲道:“還望老神仙賜教。”
不光是北靜太妃,元春也支起耳垂聽了起來,甚至於甄畫以及張盼兒這兩個侄兒媳婦,一個指著生下長子壓元春一頭,一個指著懷上子嗣,故而心思都集中起來。
張道士撫了撫白須,和顏悅色道:“貴人來敝觀便是緣分,小道會日日禱告,祈求無量天尊降下恩澤,機緣一到,自是讓貴人襯心如意。”
機緣這種東西飄渺無常,有了便是機緣,沒有那就是時候未到。
北靜太妃聞言,杏眸閃過一抹亮色,輕柔的聲音中見著幾分激動,清聲道:“那就麻煩老神仙了,貴觀所需香火,本太妃絕不吝嗇。”
張道士深知這類貴人出手大方,隨便露點指縫便夠清虛觀享福,故而並未在香火的事情上糾結,轉而對著水溶稽首道:“還請貴人將貼身一物置於觀內,小道好日夜供奉。”
北靜太妃清澈的明眸略微在水溶身上打量一番,不等水溶說話,當即便伸手扯下水溶腰間佩戴的暖玉,清聲道:“這是吾兒貼身佩戴的暖玉,老神仙覺得尚可?”
水溶見狀頗感無奈,又不是你生兒子,就這麼心急如焚,你若真是誠心,何不如罷了,也是一片慈愛之心而已。
張道士並未著急,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方錦布,笑嗬道:“手不乾不淨的,怕是汙了貴人的暖玉。”
恭敬的捧過暖玉後,張道士打了個稽首,便施施然的退下。
水溶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下對張道士又高看一眼,他本就與賈家算是一路人,心裡自是向著賈家,憑這番話,一來幫著元春尚未有子嗣尋了個合適的借口,二來哄的北靜太妃高興,能得一筆不菲的香火錢,真是一舉兩得。
嘖嘖嘖.這張道士是一把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