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聞言,心下一喜,忙道:“還望王爺示下。”
水溶見狀輕笑一聲,倒也不急著示下,反倒是詢問道:“保齡侯可知新政?”
史鼐心下一怔,修長的眉頭緊蹙起來,回道:“在下倒是聽說一些,內閣的官員們爭論不休,現下都還個定論。”
新政便是“攤丁入畝”,早先山東巡撫上奏,在朝堂上引發了爭論,而永康帝便下發至內閣討論,商討幾月都沒個結果,再加上山東、河南的洪災一事,便擱置下來。
水溶笑了笑,說道:“你若是有心,便研究一番“新政”的利弊,上奏於陛下。”
史鼐抬眸看了一眼水溶,麵色為難道:“王爺,並非在下不願,隻是陛下既然擱置不議,想來也是無意於此,在下若是冒昧上奏,怕是適得其反。”
其實不光如此,史鼐雖然對“新政”了解不多,但也知曉一二,此事在朝堂上的反對之聲甚是浩大,若是自己上奏,不就成了眾矢之地。
水溶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麵上不置可否,說道:“未必,陛下既然將“新政”之事交予內閣商議,說明陛下是有意試行,隻是有所顧忌。”
揣摩聖意,這是一個合格官員應做之事,永康帝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不可能看不清“新政”對於目前沉屙的大乾朝而言是一方良藥,現下的遲疑,無非是顧忌引起朝堂震蕩。
但水溶知道,“新政”早晚會推行下去,隻是時間的早晚。
史鼐聞言,目光微微一亮,既然水溶說了此話,想來不假,畢竟以對方的身份而言,完全沒有必要欺騙於他。
雖說擔心成為眾矢之地,但隻要收獲相當,這些擔憂也就不足為患,直白些就是風險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論起來,王爺指的這條路,確實是一條明路。
思及此處,史鼐恭聲應聲道:“是,在下明白了,回去之後定然會研讀“新政”。”
水溶見狀便不再多言,決定權在於史鼐身上,他能不能以此獲得重用,還要看其對於“新政”的見解。
說到底,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是沒這個本事,那也怪不得他。
其實水溶大可不必理會此事,隻是關於“新政”,水溶心中也有意願,畢竟“攤丁入畝”之策雖有弊端,但對於目前的大乾朝而言,無疑是最為適宜的政策,若是施行下去,可造福萬千百姓。
默然幾許,水溶忽而道:“對了,本王有一段時日不見雲丫頭了,索性讓雲丫頭在王府住上一段時日,可好。”
史鼐聞言,笑著應道:“雲兒原是王爺的乾妹妹,理應如此。”
水溶笑而不語,這湘雲在史家待的也不短了,該回歸王府這個大家庭了。
後院花廳,隻見廳內已然張燈結彩,北靜太妃、賈母、王夫人、元春、釵黛、寶玉、三春等皆然在場。
人頭攢動,滿堂珠翠。
隻是其中並無那道明媚張揚的倩影,想來是留在府裡養傷哩。
堂上,北靜太妃與賈母、王夫人輕聲閒聊著什麼,元春則在一旁陪同,倒也顯得輕鬆愉快。
一側的幾案上,黛玉幾人自然是湊在一塊,眸光看著台中那“咿咿呀呀”的戲曲,時不時的輕聲耳語兩句。
寶玉坐在一側,如銀月的臉蛋兒上滿是神情振奮,整個人如同煥發了新春一般,閒不住來。
自從妹妹們“又”來王府頑樂之後,寶玉重新過上了與那嗅之如惡臭的“四書五經”為伴的日子,心中的苦楚無人可知。
好在趁著參加薛家喬遷宴的功夫,寶玉終於能敞開心懷,
“寶姐姐,這位姐姐是誰啊,生的如此.我竟形容不出來。”
寶玉看著寶釵帶來的“姐姐”,見其生的花兒一般,心中難抑,忍不住的詢問起來。
聞得此言,黛玉斜睨了一眼,輕啐了一句呆子以後,便與湘雲輕聲敘話,其他姊妹皆是是會心一笑,心知寶玉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做搭理。
倒是新來的夏金桂,見寶玉居然如此沒有禮數,心中憤懣,俏麗的臉蛋兒冷若寒霜,暗啐道:“哪來的醃?貨,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姑奶奶是你能得罪的。”
隻是顧忌其身份,並未言語,但心下卻是嫌棄起來。
寶釵凝眸看了寶玉一眼,心下無奈,寶玉此舉,無異於是調戲人家姑娘,能得好臉色就奇怪了,真真就是小孩子脾性。
抿了抿粉唇,寶釵便一一介紹起來,本著照顧寶釵的顏麵,黛玉幾人自是和顏相待,一應禮數周到。
一番寒暄之後,夏金桂才落座在寶釵身旁,嫻靜的看著台下唱的戲曲,一派的大家閨秀作派。
探春英眸熠熠的看著湘雲,朗聲道:“雲妹妹,林姐姐、二姐姐她們都來王府了,你什麼時候過來,咱們姊妹也好一塊聚聚。”
湘雲原本是在史家,這回隨著史鼐一塊來為薛家喬遷宴祝賀。
寶玉一聽這話,麵色當即垮了下來,隻覺心拔涼拔涼的,好端端的提這掃興事作甚。
湘雲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撅著粉唇,神色泱泱道:“我也不知道啊!”
說到底,湘雲不過是個小女兒,雖養尊處優的,但萬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她若是想來王府,還不是得長輩作主。
黛玉聞言,斜睨了湘雲一眼,纖纖素手念著玉肩的一縷青絲,俏聲道:“哥哥不是最疼愛你,你去求哥哥一回,還能不襯了你的意。”
同為乾妹妹,想來哥哥是更喜歡湘雲,畢竟湘雲活潑可愛的,比她這個無趣的妹妹不知好上多少倍。
如若不然,怎得隻見哥哥捏湘雲,不見哥哥捏自個,還不是偏心。
湘雲撇了撇嘴,輕哼道:“姐夫若是有心,早就接我過來了,何苦我眼巴巴的盼著,怕不是早就把我這妹妹忘了。”
一股子的膩歪味,顯然是帶著小脾性。
這時,寶玉笑盈盈的湊了上來,說道:“雲妹妹,要不然我待會去和老祖宗說一聲,咱們一塊做個伴兒。”
黛玉幾人都已經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時日,儼然是無望,但湘雲既然落了下來,不正好兩人做個伴,總好過成天見的讀書好。
探春聞言不覺好笑,輕聲道:“二哥哥,你這算盤可是打空了,姐夫可是一直惦著雲妹妹哩,前兒個還說今日等雲妹妹來了,便接來王府,屋子都讓人收拾利落了。”
一聽這話,湘雲就來了精神,略顯嬰兒肥的臉蛋兒洋溢著笑容,道:“這還差不多。”
說著,湘雲便對著麵如土色的寶玉說道:“愛哥哥,你如今在進學,這也是好事,也好將來應酬世務。”
寶玉聞言,麵色徹底垮了下來,進學進學,進個勞什子的學。
一時之間,寶玉這段時日被逼著讀書的苦楚頓時湧上心頭,隻覺心神恍惚,好似堵塞住了什麼,目光漸顯癡呆起來。
湘雲見寶玉久久不語,心下一愣,正欲說些什麼的時候,見寶玉嘴角留著哈喇子,小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喊道:“愛哥哥,愛哥哥,你怎麼了。”
身後侍立的襲人察覺到寶玉的異樣,心頭劇顫,忙走上前來,搖晃著寶玉的身子,大喊道:“二爺,二爺。
不得了了,二爺魔怔了。”
隨著襲人的叫喊,一時之間,廳內頓時亂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