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純仁抬手打斷道:“隻管伺候,莫要多問。”
“是是。”
夥計不敢再問,將眾人請到三樓最靠內的雅間。
雖說是尋常酒樓,但趙暘入內後卻發現屋內桌椅、屏風、裝飾、掛畫、書桌等一應俱全,隻不過這些器物談不上有多精致罷了。
從窗戶探望外頭,正好可以看到汴河,若是在其他季節,景色想必不錯,可惜此時正值初春,風中仍帶幾分寒意,趙暘看了兩眼窗外的景色便將窗戶合上了。
期間,兩名夥計來來回回地端來下酒的涼菜,有趙暘叫不出名字的現切鮮果,有乾果,有果脯,還有肉乾、魚乾、鴨掌、白切雞鴨等一乾涼菜,很快便擺滿了半張桌子。
由於一桌坐不下,王明等另五名禦帶器械被打發到隔壁用飯,王中正等人陪同趙暘與範純仁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一名夥計拎著一隻看似銅製的大酒壺來到屋內,屋內頓時飄散一股濃濃的酒香。
趙暘一聞就知道是黃酒,雖然不是很喜歡,但不可否認這酒聞起來挺不錯。
“幾位請用。”
為在座眾人都倒了一盞酒後,那名夥計放下銅酒壺,躬身告退。
趙暘端起麵前那隻稍大的酒盅,抿了一口盅內的酒水。
還行,入口頗為柔和,趙暘不經意就喝了半杯。
範純仁在旁忙提醒道:“此酒甚烈,小郎君慢些飲。”
“烈?”瞅了一眼酒盅內的酒,趙暘表情古怪。
在他看來,這酒最多也就十來度,何談一個烈字,尤其對於喜歡喝白酒的他來說,簡直寡淡如水。
當然,鑒於是範純仁的好意,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麼,隻是招呼眾人喝酒吃菜。
隨後,酒樓內的夥計又陸續送上熱菜,幾盤看似是用大醬作為輔料的炒菜,若仔細辨認大概可以認出是腰、肚之類的動物臟器。
這讓趙暘有些驚訝:宋代就開始流行炒菜了?
要知道他在宮內呆了幾日,就沒看到過什麼炒菜,基本上都是一些蒸菜、涼菜以及各種羹,清淡地很。
他夾起一塊炒腰花放入口中,隨後便皺起了眉。
不得不說,這腰花炒得十分脆嫩,但那股濃重的大醬味讓他有些不能接受,儘管他很快就猜到這股濃重的醬味是為了掩蓋腰子的腥臊。
“不合小郎君的口味?”範純仁意外道。
記得他當初剛到汴京時,可是被汴京的炒菜驚豔了一番。
趙暘搖頭道:“這大醬的味道有些過重……”
範純仁聽了頗感驚奇,愈發好奇趙暘的來曆,畢竟大醬在當世可是最常見的調料,然而這位小郎君卻看似吃不慣。
相較之下,王中正等人倒對那幾盤炒菜讚不絕口。
好在其他菜都還合趙暘的口味。
幾人邊吃喝、邊閒聊——主要是趙暘與範純仁邊喝邊聊,王中正等人隻顧喝酒、吃菜。
閒聊之際,範純仁難免也聊到那日之事:“……據說那位錢權知府,當日嚴令開封府上下不許外傳衙堂之事,但此事還是傳了出來,引得市井間人人叫好……”
“純仁兄就彆提這事了。”趙暘一臉晦氣道:“這廝是真小人,那日我才回宮,他便叫人給官家遞了一份劄子,惡人先告狀,告我藐視開封府,害得我被官家勒令近期不得離宮……這仇,我必定得報!”
範純仁一驚,連忙勸道:“小郎君可千萬莫做違法亂紀之事。”
趙暘不禁失笑:“純仁兄想哪裡去了?那廝怎麼說也是官身,我還真能弄死他不成?”
“那就好。”範純仁這才鬆口氣,又問,“小郎君有何打算?”
趙暘想了想道:“我想好了,過兩日早朝,我要當眾彈劾這廝。雖說不能令他丟官,但當麵罵他一通,令他當眾出醜,也算出了口惡氣。”
範純仁微一皺眉:“彈劾乃台諫職責,小郎君並非諫官,怕介時開不了口不說,還會被反咬一口,彈劾小郎君僭越。”
趙暘渾不在意:“彈劾就彈劾唄,他彈他的,我彈我的。”
範純仁哭笑不得,不過倒也不擔心。
在他看來,隻要趙暘莫要一時衝動犯下殺人的罪過,其他些許過錯,有官家護著,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就在他思忖之際,趙暘忽然轉頭看向他道:“純仁兄有大才,可否替我寫份彈劾?”
“我?”範純仁麵露錯愕,猶豫道:“這……怕是不合製。”
“有什麼不合製的,一概後果由我承擔。”趙暘敬了範純仁一杯,誘道:“那日純仁兄就說錢明逸貪財結黨、迫害忠良,所作所為令人不恥,難道純仁兄就沒想過罵他一通?”
範純仁終歸也是年輕氣盛,再加上酒水壯膽,雖一時猶豫但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向書桌,取來酒樓為客人吟詩作對所準備的紙筆,揮筆疾書,替趙暘書寫彈劾錢明逸的劄子。
“都來,一起出出主意,罵得越狠越好。”
趙暘揮手招呼王中正等人,連帶著隔壁的王明幾人也被叫了過來,一群人端著酒盅圍著範純仁,一邊飲酒,一邊爭相提出意見,熱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