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省試(2 / 2)

“多謝。”陳旭拱拱手,隨即搖頭道:“張知府某些舉動,其實我也略有耳聞,但影響不甚大,故我也不願擴大事態……我查過石布桐所擇科目,乃進士科,這可不是靠某些手段便能取得成績的科目……”

據他向趙暘的解釋與介紹,大宋此次此次省試亦分有不同科目,諸如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明經、明法、明字、進士等。

所謂九經,即唐朝定下的九部儒家經典;五經則是西漢時確定的五部儒家經典;開元禮是唐朝修纂的一部大型禮書,也可以看成是實用禮學的專科考試;三史指《史記》、兩《漢書》和《三國誌》,可以理解為史科的專科考試;三禮指十三經當中的《周禮》、《儀禮》和《禮記》,可以看成是禮學理論的專科考試;三傳指《左傳》、《公羊傳》和《榖梁傳》,可以看成是經部史書的專門考試;明法是法學考試,明字是字學考試。

而其中最有分量的,就當數明經科與進士科:明經指全部經書的統考,而進士則要求學子在博覽群書的基礎上,更側重於文采及舉子的個人政見。

講述期間,鑒於科場上已開始正式考試,陳旭索性取了一份進士科的考卷給趙暘過目。

趙暘接過一看,暗暗咋舌。

隻見這份考卷,開頭是較為常見的“帖”,又稱“帖經”,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填空題,隻不過默念的段落更長些,範圍為《論語》,大概有十題左右,其中大多都是趙暘耳聞能詳的,但也就較為冷僻的,屬於死記硬背的部分。

第二類考題則為“墨義”,範圍為《春秋》與《禮記》,舉子要以一句題目默寫出整段內容並表明其出處,甚至還要做出答解,剖析利弊,難度可謂是提升了一級。

第三類則為“時務策”,即就當前大宋國情提出個人政見,這已經完全不在死記硬背的範疇,同樣也是進士科占分比較大的部分。

除此以外,考卷還要求舉子寫詩、賦、論各一首,毫無疑問是為了考驗舉子的文采。

似這等考卷,提前偷窺試卷的意義確實不大,除非有他人代筆,問題是,代筆之人能若考中,其早就去參加科舉了,怎麼還可能替他人代筆?因此進士科的舞弊,曆來大多是監考官員替應考舉子代筆。

這事在二三十年前仍頗為常見,不過自真宗及當今官家屢次嚴令禁止,並且不允許應考舉子再稱呼監考官為老師,這事也就慢慢消失了,個彆現象仍有,但多是監考官員抹不開人情,而張堯佐自然是不具備這種條件,他在朝中的名聲比趙暘還差。

更要緊的是,省試過後還有官家親自主持的殿試,而到時候考的基本都是“時務策”,甚至不乏對遼國、西夏的國策,除非這也能找人代考,否則一旦被官家發現蹊蹺,後果更加嚴重。

也難怪陳旭不願事態擴大。

在仔細閱覽了一遍考題後,趙暘不禁感慨道:“想不到進士科的考題如此困難,若要我來考,帖經我能答出七八題,墨義的話,估計答出二三題都難,詩詞賦就不用多說了,我都不擅長……”

“但趙正言強於時務策呀。”陳旭恭維道:“旁的不說,時務策趙正言必能取得高分。”

“陳禦史太抬舉我了。”趙暘輕笑搖頭,未將陳旭的奉承信以為真。

二人聊了片刻後,陳旭便借職責之便,領著趙暘前往科場。

所謂科場,即舉子應考的廊廡間,通俗說即是一個個格子間,狹小的屋內僅擺有考桌、凳子及一個木桶,條件非常之差,一旦舉子進入開始答題,三五日內不得擅離,吃喝拉撒都在這狹小的隔間內,甚至連床鋪都沒有,困乏了便披上衣物伏於桌上歇息片刻。

而隔間外有開封府軍士巡邏,偶爾監考官也會來巡視,若考子有何需要,也可以告知軍巡士及考官,包括嘴饞想點一份“外賣”——並非玩笑,汴京城內大小酒樓都有相應業務,有專人送飯菜到城內各處,甚至於考究的,連餐具都是銀製的,有專人來取回。

總而言之,隻要有錢,那些酒樓就會派人將飯菜送至製定的各處,科場亦不例外。

而科場也不禁止此事,隻要送餐、取餐人員接受搜身檢查即可。

在陳旭的指引下,趙暘稍稍逛了逛科場,與範純仁等人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至於送餐,儘管範純仁、沈遘等人多次委婉拒絕,但他還是吩咐了王中正等人,每日中餐、晚餐,叫附近酒樓送來飯菜,但論花費其實也不算多,但關鍵在於情義。

包括在國子監應考的黃氏兄弟。

果然,範純仁、沈遘、呂大防等人頗受感動,待三日考試結束後,幾人湊錢在小甜水巷設宴回請趙暘,彼此的友情更近一步。

待等到三月初,諸科目的考試陸續結束,而進士科已列出了成績,頭榜三人,即稱三甲,其餘大多都在二榜、三榜。

而此年三甲,即為馮京、沈遘、錢公輔三人,即陳旭以及尚書禮部官員認為答卷及文章最出彩的三人。

但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三人究竟誰更有文采,陳旭等監考官員其實也有犯難。

最後,經陳旭與諸同僚商定,更改名次,定為沈遘、錢公輔及馮京。

原因恐怕就在於沈遘當前已在趙暘的技術司擔任火藥案案使,而錢公輔並未在技術司任職,但與趙暘亦走得頗近,而馮京……當日礬樓鬥毆事件,就有此人,而且還是劉從廣與李家兄弟請去的賓客。

考慮到劉從廣與李家兄弟“五日三貶”,陳旭等人也樂意賣趙暘一個人情,反正頭三甲他們確實難以評斷,也不算舞弊。

待榜單放出後,趙暘大感意外,畢竟在他印象中,今年省試第一當屬馮京,緊接著此人又取得了殿試第一,成就了“三試頭名”的桂冠,這其中恐怕未嘗沒有官家“成人之美”的成分,但現如今這個桂冠,似乎要被沈遘取代了,畢竟沈遘同樣是兩浙路州試頭名,也有這個資格。

至於範純仁、呂大防、文同、黃氏兄弟等,趙暘也在二甲名單中看到了眾人的名字,即第四名往後。

而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還看到了張堯佐他外甥石布桐的名字,可見除非有人代勞,否則石布桐確實是有才華的,哪怕張堯佐當真提前幾日拿到了試卷。

事後經趙暘打聽,此次應考舉子有三萬餘人,但總錄取人數僅為一千餘人,其中進士科四百九十八人,較曆年更高。

能在舉國幾十萬學子中脫穎而出,成為進士科四百九十八名及第者之一,這自然是一樁值得慶賀之事。

值此喜慶之時,範仲淹終於抵達汴京,他的返京,令宋庠、劉元瑜等當年反對慶曆變法者如臨大敵,也包括朝中那些明著未反對,但實際上卻偏向於宋庠等人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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