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另一份國書?
趙禎倍感驚疑,忙令王守規上前接過國書,取來細細觀瞧。
僅掃了幾眼,他臉上便露出了驚訝之色:“貴國……欲討西夏?”
“是。”蕭孝友恭敬道:“事實上,這才是我等此蕃來意,至於先前提出的種種,隻是朝中有小人教唆我主,我等不得不從,望宋主恕罪。”
話音剛落,邱洪又道:“我大遼願再伐西夏,請宋廷增幣十萬以資軍費。”
趙禎思忖片刻,微笑道:“我大宋君臣共治天下,朕雖為君主,亦要聽取臣子建議……這樣吧,尊使且先回驛館,待朕招臣子商議一蕃,再派人與尊使商談。”
蕭孝友三人也隻好告辭離去。
待他們離開後,趙禎立刻召來樞密使宋庠與樞密副使龐籍。
片刻後,宋庠、龐籍來到垂拱殿,見趙禎滿臉笑意,很是不解,好奇問道:“官家龍顏大悅,卻不知是何緣故,能否告知臣等,使臣等也沾沾喜?”
趙禎笑著道:“方才遼使三人進宮見朕,兩位相公可知他們做什麼來了?”
“什麼?”
“他們來譴責我大宋,大宋我罔顧兄弟之邦情義,處心積慮秘密研發火器,欲對其國不利……”
“好一個譴責……”宋庠與龐籍聞言亦笑。
君臣幾人開懷暢笑片刻,趙禎這才正色對二人道:“除譴責以外,蕭孝友幾人又遞上一份國書,聲稱這才是原本……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要伐西夏,特來告知我大宋。”
“伐西夏?”宋庠一愣,隨即有些後知後覺道:“是了,去年下半年李元昊過世,我樞密院亦是年末才得知此事,想來契丹那邊也差不多……”
龐籍亦輕笑道:“前些年契丹征討西夏,卻被李元昊殺得大敗,顏麵大損,故此次趁李元昊新喪,西夏內部不穩,趁機進兵討伐……”
趙禎點點頭道:“為此,遼使所求增幣十萬作為軍旅之費,朕未當麵回絕,勞煩兩位了。”
龐籍拱手笑道:“有趙司諫在旁,契丹使者必不敢造次。”
趙禎亦笑。
片刻後,宋庠與龐籍離開垂拱殿,與高若訥一同直奔鴻臚寺下轄驛館。
途中,宋庠又派人前往工部本衙去請趙暘。
差不多巳時前後,負責與遼使交涉的宋庠、龐籍、高若訥、趙暘、張堯佐便再次於驛館集結,與聞訊而來的王貽永、何郯、陳旭等旁聽官員先開了一場小會,提到了“遼國欲討伐西夏”之事。
“這算什麼,有棗沒棗先打三杆?”趙暘頗有些些哭笑不得。
在場宋國官員也是連連搖頭,紛紛指責遼國太過貪婪,做什麼都不忘趁機敲詐他宋國。
隨即,王貽永問宋庠道:“契丹伐夏,官家是何看法?”
宋庠搖頭道:“官家未提,但多半是坐看兩虎相爭吧。”
在場眾官員也是紛紛點頭,唯獨趙暘提出異議:“何不假稱側應遼國,趁機解決陝西四路的羈縻之患?”
在眾人一愣之際,龐籍率先反應過來,帶著幾許驚喜道:“趙司諫所言極是,此乃千載難逢之機!遼國伐夏,西夏必不敢妄動……”
王貽永皺眉道:“即便西夏不妄動,當地蕃民可也不少啊……想要編戶齊民,一勞永逸徹底解決羈縻之患,怕是不易。”
趙暘就事論事道:“若西夏不動,大宋還收拾不掉當地蕃民,那依我之見大宋也沒什麼指望了,諸位該吃吃、該喝喝,坐看大宋衰亡得了。”
“……”眾人一臉無語,麵麵相覷。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就眼前這位小趙郎君敢說。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王貽永解釋道:“在下是怕契丹伐夏虎頭蛇尾……前幾年那次就是,發兵二十萬,氣勢洶洶,結果半年就被西夏擊敗……陝西四路蕃人數十萬,軍民皆有,若要妥善安頓,非一兩年不足以功成,若遼國重蹈覆轍……”
趙暘渾不在意道:“西夏若有動作,大不了大宋接著討伐,正好實踐樞密院重新擬定的戰略,還不必再支付每年二十五萬銀絹的歲幣……”
“會不會太過倉促?”王貽永猶豫道。
宋庠皺眉思忖著,半晌道:“伐夏一事,確實倉促,但編戶齊民,可以,此次機會千載難逢,確實不應錯過……西夏遭契丹討伐,必不敢援助蕃民,最多遣使問詢,安撫打發了即可。至於契丹是否會重蹈覆轍……那就隻能看天意了。”
見眾人相繼點頭附和,監察禦史張擇行道:“此等大事,當稟於官家。”
說罷,他請諸人在驛館稍歇,與何郯一同進宮稟告。
一來一回近半個時辰,張擇行與何郯匆匆返回,告知在小會議室內百無聊賴的眾人:“官家有言,準!”
眾人精神一振,忙派人請遼使重啟談判。
片刻後,雙方再次相聚於那間大會議室。
不得不說,當再次看到趙暘時,遼使一方眾人仿佛氣勢都萎了半截,一方麵是因為昨日那場演習,另一方麵則是趙暘昨日那番“宋國缺一場戰爭喚醒崇武之風”的言論,這兩者都給遼使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甚至於,這兩樁事相加,令他們更為忌憚。
這不,在和宋庠、龐籍二人見禮之後,明明高若訥、張堯佐的官職都高過趙暘,但蕭孝友卻率先與趙暘打招呼:“趙正言,又見麵了……”
趙暘也顯得頗為和氣,拱拱手笑道:“蕭尊使怎知我昨日升官了?我眼下是工部郎中、右司諫了……”
“……”
蕭孝友嘴角抽搐,從旁一乾遼使相顧無言。
無人好奇這小子為何升官,因為他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