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官?這小子根本不在乎!
禁足?真惹惱了這小子,這小子乾脆辭官,那如何是好?
眼見官家被逼到無言以對,王守規忙站出來打圓場:“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小趙郎君也是一心想為大宋出力、為官家分憂,拳拳赤子之心……”
陳執中也上前勸說,除範仲淹尚未回過神來,其他幾位相公皆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暘,目光中不乏驚訝與讚賞,當然,也有對其是否能勝任的懷疑。
良久,趙禎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神道:“人選之議暫且擱置,諸位相公且容朕細細考慮。……趙暘留下。”
“臣等告退。”
諸位相公識趣地告退。
唯範仲淹欲言又止,但也被葉清臣拉走。
在被葉清臣拉到殿外後,範仲淹責怪道:“道卿這是做何?小趙郎君於我有恩,我豈能棄他不顧?”
葉清臣樂了:你擔心一個敢在朝議上自我彈劾,逼迫官家就範的寵臣?
他輕笑道:“官家恩寵若有一石,趙司諫獨占八鬥,希文兄不必擔心。……若希文兄留在殿內,搞不好最後官家遷……嗬嗬,你沒見我等都不作聲麼?”
範仲淹後知後覺地發現,方才那位小趙郎君與官家爭執時,諸位相公還真沒一個作聲的。
從旁,文彥博亦附和道:“確實,範相公不必擔憂此子。”
範仲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忙向文彥博見禮:“方才……多謝文相公。”
“哪裡哪裡。”文彥博擺擺手道:“範相公去我那小坐片刻如何?我正好有事相商。”
“這……好吧。”
不遠處,宋庠與高若訥站在一塊,待看到這一幕時,高若訥狐疑地問宋庠道:“你得罪他了?”
“……”宋庠緩緩搖頭,隨即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而與此同時在垂拱殿內,趙禎神色嚴肅地盯著趙暘,趙暘也毫不畏懼,四目交接、彼此對視,看地王守規等人及修起居注王贄暗暗心驚。
良久,趙禎站起身來,放緩語氣道:“快正午了,今日便在福寧殿用膳罷,飯前伱我好好談談……”
趙暘想了想也就答應了,遂跟著趙禎來到福寧殿。
因未到時辰,趙禎先帶著趙暘來到了福寧殿主殿後側的殿院,院內有亭台假山水榭,又多有花木,景致頗為不錯。
在趙暘環視四周時,王守規已吩咐人在一處石桌旁的石凳上擺上軟墊。
“坐。”趙禎坐下後招呼趙暘道。
“多謝官家。”趙暘端著臣子之禮謝道。
趙禎翻了翻白眼,目視趙暘在石桌另一側坐下,隨即正色問道:“說說吧,為何想去陝西四路?”
“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想見識一下戰仗,嘗試看看帶兵打仗。”
趙禎嗤笑道:“憑你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
趙暘撇撇嘴道:“冠軍侯未曾領兵前,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哦?”趙禎驚訝道:“你要做霍去病?這誌向可不小。”
“當然。”趙暘以莫名的語氣道:“征戰沙場,開疆辟土,曆來便是我輩向往之事。”
趙禎猜測趙暘口中的“我輩”,多半指的是一千年後的少年郎,故心中頗為感慨,良久輕歎道:“霍去病也不過十七歲才掌兵,你才……就不能等幾年麼?介時朕一定如你所願。”
趙暘想了想說道:“此次解決宋夏邊境蕃民隱患,關係到日後對夏作戰的成敗,我雖沒什麼經驗,但也想參與其中,貢獻微不足道的才智……”
趙禎聽罷猶豫不決。
他必須承認,這小子的眼界與格局確實是當代世人所難以企及的,比如這小子提出的“宋遼之爭乃華夏內爭”言論,他毫不懷疑此番言論或將改變宋遼之爭。
“那你的技術司怎麼辦?”
“可以讓沈遘出任司使,他是今年科舉的三元狀元,品德才識兼備,足以出任司使。……另外臣臨行前,會安排指導各案案使、工匠,叫他們按照臣的步驟研發改良火器、水泥等物……”
見趙暘侃侃而談,將一切安排地妥妥當當,趙禎便知道這小子是“蓄謀已久”,絕非臨時起意。
“昨日你求朕升你武職,怕是當時就有此想法了吧?”
被官家拆穿的趙暘少有地有些不好意思:“事實上更早,那日我與宋、高兩位相公在樞密院商量對夏戰略,聽他們提及陝西四路的蕃民,我就有了這想法……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到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麼說朕是勸不住你了?”
趙暘抬頭看向趙禎,儘管沒有開口,但目光卻頗為堅定。
見此,趙禎也知道是攔不住這小子了——或許當初他倆關係親近時,他還能憑“長輩”的身份攔一攔,但自從“礬樓鬥毆事件”後,他倆的關係就變成了趙暘口中的“交易”,儘管他並不認可,但不能否認,他確實駕馭不住這小子。
當然,這個駕馭不住,也是基於趙禎不想破壞趙暘心中那份純粹的赤子之心,那是出於對文化、民族、祖宗的認同與歸屬感,最難能可貴。
良久,趙禎正色道:“既然你執意……也罷,朕答應你,不過朕有條件。”
“什麼條件?”
“其一,朕隻能任你為招討安撫副使,需另擇一人擔任主職,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朕也擔心你年輕氣盛,壞了大計,你答應麼?”
“可以。”趙暘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也沒自負到可以直接擔任主官,不過他也推薦了人選:“我推薦高若訥擔任主官。”
趙禎眼角抽搐了幾下:“高若訥擔任主官,你倆誰指揮誰?”
他親眼所見,這小子現如今當著他的麵喊高若訥為“小高”,後者還不敢發怒。
“當然是他指揮我……偶爾我指揮他。看誰更有道理嘛,我總不至於閒著沒事與他作對。”
“……”趙禎懷疑地看著趙暘,但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高若訥擔任過樞密副使,也確實有這個資格。
“其二,不允許親臨陣前。”
“這個做不到。”趙暘搖搖頭道:“大宋屢屢打敗仗,就敗於不知兵的文官在後方指揮,而前線將官卻沒有決斷權。我既為招討安撫使,自然要與將官呆在一處,培養信任,一旦遭遇戰事,也好激勵將士作戰……”
“你是副使!”趙禎沒好氣地糾正了趙暘的話,隨即略顯疲倦道:“這樣,朕命王中正等人負責你周全,必要時,朕允許他們自行決斷,你答應麼?”
趙暘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回頭看看王中正幾人,眼珠微轉道:“可以。”
王中正幾人亦忙拱手道:“請官家放心,臣等必拚死護衛郎中周全。”
趙禎點點頭,心情頗有些悵然。
就在這時,忽有宮院使匆匆來報:“啟稟官家,福康公主想見官家,臣阻攔不住……”
趙暘微一轉頭,便見那位福康公主領著幾名宮人朝這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