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山洞時還哼著戲裡的曲調等雨停。
青年走了很久。
隻覺得鳥兒的嘰喳聲開始像草木般茂密,外衣纏在腰間步伐才能輕盈。
山翻過了一座又一座,路時而平坦時而崎嶇。
不知不覺,耳邊漸漸不再有熟悉的鄉音。
如今往後是一千裡,往前也是一千裡。
青年喜歡這種感覺。
獨行並不孤單,有晚風長作伴。
他不會在路上追憶過往,也想象不出以後的生活,但心反而敞亮得很。
有時興起,他還會在無人的地方舞上幾劍,儘管劍法拙劣。
終於,沿途的瓜販吆喝起允州的西瓜又大又甜。又是幾次日升月落,湍急的渾河擋住了去路,眾多船夫競相攬客,青年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對岸便是汝昌縣。
交齊了過河錢,輕舟載著幾位過客向著對岸掙紮而去。
青年第一次見到這麼寬闊、深不見底的大河,渡河時麵色少見的蒼白。他僵硬的身子隨著輕舟起伏不定,兩隻手一隻緊緊抓著船沿不敢鬆開絲毫,一隻故作輕鬆地扶在腿上。
“哪的人啊?”船夫是個精瘦的老漢,他撐著船櫓,站在船尾巍然不動。
看著船夫咧開嘴衝自己笑,一臉的輕鬆自在,青年下意識回答道:“青牛山。”
“青牛山在哪?”老漢祖祖輩輩都在渾河邊當船夫,見多了天南海北的人,然而還是不曾聽聞這麼個地方。
“在……臨州瀏康縣。”青年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連來處都沒說明白。
“啊,我一猜你就不是我們允州人。”老漢好似是在自豪自己眼光的毒辣,笑得很燦爛,全然沒把船隻的顛簸放在心上,“不用怕,我在這當了四十多年船夫,還從沒出過事。”
“嗯。”青年掃了眼其他船客,其他人皆是鎮定自若,顯然常在這河上來往,自己的局促被注意到倒也正常。
沒過多久,輕舟靠岸,青年踉蹌著回到地麵。
船夫爽朗地笑了幾聲,見沒有來客,便又撐著船櫓朝另一邊駛去。
緩了片刻,青年重新踏上所剩不多的路途。不過半日,路的兩側便開始出現成片的桃花林。樹上滿枝的粉紅花瓣隨著輕風微微飄揚,淡雅馥鬱的花香沁人心脾。
至於路延伸而去的儘頭,則是升騰著炊煙,隱約能聽到熙攘聲的一座鎮子。此刻正值晌午,太陽高懸,將不遠處的鎮子照得亮堂,富有生機。
應該就是這裡了。
青年加快些許腳步,在鎮口看到牌坊上‘桃花鎮’三個大字,這才長舒口氣。
長途跋涉到終點,對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成功。而青年,已經很久沒做過什麼能產生成就感的事了。
“你好,我叫季玄。”青年在走入桃花鎮之前,先饒有興致地蹲下,朝在牌坊陰影下趴著乘涼的小黃狗打了聲招呼。
小黃狗不怕生,也不熱情,就那麼趴著,一邊吐舌頭,一邊用明亮的雙眼同季玄對視。
季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不與小黃多聊,起身徑直向師父口中適合好好活著的桃花鎮裡走去。
這一天,漂泊小半生的青年重新有了歸宿。
這一天,陽光明媚碧空如洗,天氣很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