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這麼認為,但他們是這麼和我說的。”季玄神色認真。
“什麼……意思?”
“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我連去找劈柴生火的營生,彆人都會質疑一個瘸子能不能做好。”季玄覺得可笑,“他們看到我,目光總會帶著可憐和同情。但我一點都不感動。因為我能從可憐與同情裡,看到他們對我的不信任。”
季玄清楚地記得這十餘年來每一道投向自己的目光。
——瘸了腿,他這輩子完了。
那實際上是一道道否定。
“所以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終於有人信任你的那種感覺。”
老者有所動容:“可他們說的未必是真心話。一句鼓勵,很廉價的。”
“可就是這麼廉價的一句話,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季玄的眼睛泛著光,不知是淚水在打轉,還是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於我而言,好像沒什麼比這更珍貴的東西了。”
在青牛山上居住的十多年,幾乎占據了季玄過往的全部記憶。
因而他又回想起了當初的一幕幕。
石萬鈞放棄教他,全力栽培師弟李震撼的時候,他有過不甘。
強烈的自尊心令他白天伺候完師父、師弟,深夜裡仍頑強地,不知疲倦地獨自練劍。
他期望著以後師父會看到自己的閃光之處,準許自己與師弟一同練下去。
終於有一天,他聽到了師父起夜的動靜,知道自己發出的響動勢必會被覺察到。
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因而,他努力地揮出每一劍,想向在黑暗中注視著自己的師父證明,自己或許有希望成為一名劍客。
不必多麼優秀,隻要對得起這個名頭就好。
可最終,灌入耳中的是清晰可聞,比雷霆還要震耳的沉默。
那天季玄一直練到了天亮。
儘管他知道師父隻是看了幾眼便默不作聲地又回去睡下了。
但他不甘。
他難以接受。
他盼著那句認可盼到快要瘋掉。
……
直到天亮起來的那一刻,他的力氣才耗個乾淨,他的不甘亦煙消雲散。
接著,師父、師弟起床的時候,用於洗漱的熱水已經燒好,香噴噴的早飯也擺在了桌上。
等師父、師弟吃過飯去練武,一道身影與他們擦肩而過,默默地上山下山,背回成堆的柴火。
如此,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一日又一日。
一年又一年。
季玄的心靜了下來,他習慣了這種生活。
他能迅速炒出數盤讓師父、師弟食欲大開的好菜。
他能一次性背著上百斤的柴火輕輕鬆鬆踏過險峻的山路。
師弟在苦練。
季玄每天也很忙碌。
得了空,他唯一會做的事情便是望著天空。
天氣晴朗是再好不過的。
因為下雨腿會疼。
很疼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