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肖大一起在洞口外麵生了火堆,而後眾人坐在山洞裡吃起乾糧。
葛大元靠著山壁,啃著烙餅:“袁震,有沒有感覺以前幾次過來打獵跟胡鬨一樣?”
“有。”這話說到了袁震心坎裡,他感歎道,“那幾次好不容易逮了隻兔子,就覺得打獵其實沒什麼難的。現在想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真讓我來這裡以打獵為生,不出三天我就餓死了。”
“有關於活著的事兒,都談不上容易。”葛大元談起自己的心得。
肖大接過了話頭:“的確。鎮子裡的父老鄉親同樣起早貪黑,沒幾個人稱得上輕鬆。”
“但外麵總歸是好的,再苦再累也不至於把腦袋彆在了褲腰帶上。”老葛開口。
見老葛提出這樣的觀點,袁震來了興致:“我記得您先前不是這麼說的,您還打算等小妹再大點,就帶著一起上山。”
“沒辦法。我除了打獵什麼都不會,不教她這樣的本事,讓她能夠在這裡生存下去,還能做什麼呢?”老葛嚼著乾硬的肉乾,麵色平靜。
袁震道:“這簡單啊,過段時間我們把小妹接到鎮子裡,讓她念書,以後在鎮子裡住下就好了。”
“再說。”老葛深深看了眼袁震,沒有像葛大元那般爽快地答應。
饒是袁震平日大大咧咧,也多少能覺察出老葛是對他們還不太放心。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哪怕在山裡過得苦一些,但隻要自己還沒老到動不了,就能保證她有吃有喝。
真要是去了外麵,過得好也就罷了,過得不好,那又當如何。
季玄將老葛的神情看在眼裡。
他感覺歸根結底,還是老葛沒怎麼出過山,對外麵有一種未知的恐懼。
彆人總是描述外界的美好,他就總會想到與美好相對應的人事物。
在村子裡,自己的捕獵技術一等一,家裡總會有年輕的後生來拜訪賜教。
這讓老葛感到驕傲,感到自己優於常人。
幾十年來的磨練,讓老葛覺得眼裡的一切都很簡單,隻要在這裡,就沒什麼是自己應付不了的事情。
可外麵不一樣。
他總聽人說外麵很好,比葛家村好得多。
這種好,讓村民產生的向往蓋過了對他的敬佩。
於是老葛忽然發現,對外界而言,自己引以為傲的本領其實完全不值一提。
自己若是置身外麵的世界,那就是一粒無足輕重的沙子。
因而他恐懼。
恐懼自己到了外麵該如何生存,如何維持自己的驕傲,亦或是如何在驕傲破碎之後換一種活法。
毫無頭緒。
恐懼自然日漸加重。
基於此,老葛才會在袁震一行初來時端著架子,想用握手給袁震下馬威,在他們提議捕獵猛獸時堅決地回絕,讓他們敬畏自己的一字一句,試圖找回驕傲,減緩恐懼。
基於此,麵對愈發感覺自己力不從心,山上獵物也愈發稀少的現狀,老葛才會又盼著女兒能夠過上更安穩的生活,又糾結於是否讓她離開。
季玄總能站在彆人的角度,深切地體會、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
不由的,某個念頭在他的腦中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