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個人中舉他的家族就會成為當地大戶,族人就可進入衙門成為吏員。”
“這些吏員家中有人有錢,朝中又有官員庇護,必然會處在要害位置。”
“且官是流動的,三五年一屆,吏可以做一輩子,可以傳給子孫。”
“如此這般……就會形成一個士紳家族。”
“現在是國朝之初,士紳數量稀少。百年之後呢?士紳將會遍布天下各地。”
“他們會以同窗、師生、姻親、鄉土等關係結黨,將全國的士紳串聯成一張大網。”
“當他們變成了利益共同體的時候,就會形成大勢……”
“朝廷可以將一縣的士紳屠戮一空,卻拿天下士紳無可奈何。”
陳景恪緩緩將大明後期最大的頑疾,詳細的講給了出來。
朱元璋自然能聽的出,這種推測出現的可能性非常大,臉上再無一絲輕鬆之意。
聽到氣憤處,他再次出聲道:“殺一縣解決不了問題,那咱就將天下的士紳全殺了。”
陳景恪搖搖頭:“您有這個勇氣和能力,後世子孫呢?且亂世可用重典,但不能一直用重典吧?”
朱元璋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卻並未反駁。
事實上他比誰都清楚,殺隻能暫緩矛盾,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現在他開屠刀,是因為天下初建人心不穩,製度也不健全。
需要靠殺來立威,來解決很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以後大明國祚穩固了,各項製度健全了,還是要采取寬鬆政策的。
他為何不將朱標培養成和他一樣的人?
為何朱標寬仁,很多時候為了殺不殺和他爭吵,他不但不生氣還很滿意?
原因就是這個。
他將臟活累活全乾了,朱標寬仁穩定人心。
這就是他的計劃。
陳景恪繼續說道:“我們再來推演一下,士紳階層一旦形成,會帶來什麼樣的危害。”
“為惡鄉裡、草菅人命這些老生常談的,咱們就不說了,隻說賦稅。”
“有錢有權的人,有很多辦法逃稅。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賦稅轉嫁到窮人身上。”
朱元璋冷哼一聲:“他們敢,咱扒了他們的皮。”
陳景恪歎道:“陛下,稅是地方衙門幫朝廷收的,衙門的官吏皆出於士紳之家。”
“他們想將自己的賦稅轉嫁給窮人,可謂是輕而易舉。”
“不信陛下可以讓錦衣衛去查一查,全天下都是如此。”
“我知道陛下可以將他們殺了,可是沒了他們誰幫朝廷收稅?”
“選拔上來個官吏,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可能不敢這麼做,時間長了呢?”
朱元璋一張臉已經冷的能結冰了。
“陛下規定天下土地有定額,每地每年上繳的賦稅不得少於往年……”
本就生氣的朱元璋見他敢質疑自己的政策,更是憤怒了:“怎麼,你覺得咱的政策有問題?”
陳景恪沒有爭辯,而是繼續說道:“有一百畝地,士紳占據三十畝,窮人占據七十畝。”
“士紳將自己的賦稅轉嫁給窮人,那麼窮人就要以七十畝地的收成,繳納一百畝地的賦稅。”
“分攤下來每畝增加的賦稅也勉強還能接受,百姓尚能活。”
“可是經過土地兼並,明年士紳占有變成五十畝地,窮人隻有五十畝了。”
“士紳依然將賦稅轉嫁給窮人,那麼窮人就要以五十畝地的收成,繳納一百畝地的賦稅。”
“百姓命賤,賦稅增加一倍也能苟且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