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疫病情況如何了?有多少人感染?”
李祺不假思索的道:“現在共有九千四百餘人患病,全部被集中安置在一裡外的一處無人村莊。”
這充分體現出,他對這裡的情況掌握是多麼嫻熟。
但陳景恪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怎麼又多出三千多?你們不是在奏疏裡說已經控製住疫情了嗎?”
李祺羞愧的道:“我們第一時間就將患病的人隔離,又等了兩天,確定沒有新的病人出現,才寫的奏疏。”
“隻是不知道為何,之後每天都會出現一些患病的人。”
“哪怕我們及時將所有病人都轉移,甚至和病人有近距離接觸的,也單獨隔離。”
“還是會有新的病人陸續出現。”
“前天這裡的病人都過萬了,有一千多康複離開……”
陳景恪眉頭皺的更緊,道:“你們是怎麼做的防疫?”
李祺說道:“嚴格按照你的防疫手冊去做的,水燒開了才能喝。”
“吃東西前要洗手,住的地方定期打掃,撒石灰粉……”
“洗澡這個有點難,不過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水,現在又是夏天。”
“我們也保證五六天讓大家洗一次澡……”
“傷寒爆發後,我們也及時切斷了病氣的傳染途徑……”
“之前就爆發過幾次小疫病,包括痢疾之類的都出現過。”
“我們按照你的方法,都及時控製住了。”
“這次不知道為何,一直持續不斷有人感染。”
李祺應該也是有些著急了,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陳景恪聽他講述,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就當前的條件,他自己來做,最多也不過如此。
可為何還會持續不斷的有人患病?
病毒潛伏期比較長?
那也不應該是這種情況。
幾萬人吃住在一起,真要有這種潛伏期長的病毒,早就全員感染了。
想不通。
隻能說道:“先帶我去役夫住的地方看看吧。”
早就頭疼不已的李祺,立即就帶著他往住宿區而去。
其實所謂的住宿區,就在黃河邊上。
站在住宿區,能看到在河道裡工作的役夫。
李祺介紹道:“現在是夏天,晚上隨便找個地方一趟就能睡,大家幾乎都是吃住在河堤上……”
“不過為了防疫,我們依然為大家修了臨時住所。”
所謂的臨時住所,就是一排排的草棚,隻能遮雨無法擋風
不過現在是夏天,擋不擋風都無所謂。
睡的床更簡單,木板直接鋪在地上。
木板上擺著一張張破破爛爛的被褥,很多就是鋪了一卷草席。
這東西在前世丟在路邊都沒人看一眼,在這裡都是寶貝。
看的陳景恪心中發酸。
不過整體來說,確實還算乾淨。
至少沒有隨處可見的‘地雷’。
床鋪下麵撒的有一層白色粉末,很明顯就是石灰。
但很快他就發現,針尖大小的跳蚤,成群結隊的出沒。
他下意識覺得渾身一陣癢癢。
又掀動了一下木板,果然在幾塊木板的縫隙裡,發現了一些床虱,也就是俗稱的臭蟲。
李祺連忙解釋道:“我們一直在想辦法滅殺這些蟲子,但你也知道,在這種地方很難殺乾淨。”
陳景恪點點頭,在化學藥劑沒有出現之前,人類拿這東西沒有任何辦法。
即便是有了化學藥劑,也需要配合更加乾淨衛生的生活環境,才能在一定範圍內控製住。
李祺又說道:“傷寒控製不住,會不會和這些蟲子有關?”
陳景恪搖搖頭道:“應該沒什麼直接關係,但也不好說,還需要再觀察。”
李祺正想說什麼,忽然停住,然後用手狠狠的在頭上抓了幾下。
等手指拿下來,陳景恪分明看到,指甲縫裡有血跡和泥垢。
這一幕,看的他也不禁頭皮有些發麻。
這明顯是長時間不洗頭,導致頭上生了小瘡,然後撓破了。
李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讓你見笑了,最近事情多,有些疏於衛生了。”
陳景恪搖了搖頭,道:“能讓我看看你的頭嗎?”
李祺頓了一下,道:“可以,你看吧。”
說著就蹲了下去。
陳景恪俯身用手輕輕撥開他的頭發,先看到的是發根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小點。
隻有芝麻的三分之一大小。
蟣子,也就是虱子的卵。
連李祺都如此,更遑論他人了。
役夫們的情況,隻會更加嚴重。
陳景恪鬆開手,後退一步,敬佩的道:
“李都尉辛苦了,我一定將你的功勞,如實上奏給陛下。”
李祺起身,苦笑道:“陛下委以重任,我卻不能完成任務,實在愧對陛下的信任,安敢言功。”
陳景恪說道:“疫病非你之過也,你處理的已經很及時了。”
“剩下的就不是你的問題了,而是我們這些郎中的職責。”
“走吧,我們再去隔離病人的村子去看看。”
李祺遲疑了一下道:“不先見一下白郎中嗎?”
陳景恪搖搖頭:“先去隔離區看看再說吧。”
李祺也不再說什麼,帶著他又返回隔離區。
“這是之前的一個村子,因為黃河改道被遷走另外安置了。”
“村子就空了下來,我們收拾了一下,當做隔離區使用。”
一個小村子自然裝不下近萬病號,所以大部分病人,還是住在臨時修建的草棚裡。
陳景恪本以為這裡的氛圍會很緊張,到處都是呻吟聲之類的。
但進入村子後,看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一幕。
這裡沒有一點恐慌不安的氛圍,反而非常的平靜和諧。
大家沒有一點不安的樣子,似乎還很享受。
這讓他很是意外。
要知道,這種氛圍哪怕是前世都做不到,更何況是古代。
這讓他很是好奇,問道:“你們是怎麼安撫大家的?為何他們一點都不恐慌?”
李祺搖搖頭,也同樣很疑惑:“這很難嗎?”
“……”
這種態度,讓陳景恪很想罵娘。
李祺也意識到情況確實有些異常,思考了一下解釋道:
“一開始大家確實很恐慌,後來發現朝廷準備有充足的藥物。”
“隻是隔離幾天,吃點藥就好了,大家就不慌了。”
陳景恪不禁搖頭,彆人或許會覺得很正常。
但他前世可是經曆過好幾次隔離的,即便明知道問題不大,可大家心裡還是會很慌。
尤其是這麼多病人聚在一起,那種恐慌感會更強烈。
眼前這些病人,哪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反倒是像是來度假的一樣。
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