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朱雄英就找到朱棡詢問土蠻巴優入籍之事。
朱棡很是不屑的道:“蠻夷而已何須在意,且他們叛服無常,若入了籍再行叛亂,折損的也是朝廷的顏麵。”
陳景恪連連搖頭,道:“晉王此言差矣。”
朱棡對他還是很尊重的,說道:“哦,景恪有何高見?”
陳景恪知道,朱棡是很傲慢很有主見的人,想正麵說服他很難。
就決定迂回一下來勸說,於是道:
“晉王欲在碎葉川立國,那裡被異族統治上千年,真正歸屬中原王朝的時間才隻有數十年。”
“所以當地人對中原並無太多向往。”
“且那裡是當地方圓數千裡,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
“但凡大一點的部族,都想到那裡落腳。”
“雖然我不知道那裡到底生活著多少部族,但幾十個應該是有的,總人數至少有四五百萬人。”
“且現在碎葉川歸屬帖木兒汗國,該國國主帖木兒雄才大略,手下控弦之士不下四十萬。”
“你準備如何攻打此地,又如何治理這裡呢?”
朱棡應該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想都沒想就說道:
“帖木兒汗國乃多部族聯合而成,各部臣服他,乃是因為他兵鋒最盛。”
“我隻需正麵擊敗他幾次,讓各部族認識到他的脆弱。”
“然後采取分化拉攏之策,離間他和各部族之間的關係……”
說到這裡,他猛然明白陳景恪的意思,對待異族要分化拉攏,而不是一味的歧視打壓。
但他依然有不同的意見:“大明與碎葉川不同,這裡是我們漢人的主場,蠻夷再亂也掀不起風浪。”
“在碎葉川,我們乃客場作戰,自然要拉攏他們。”
聽到他的話,陳景恪想到了一個詞,統戰價值。
誰有統戰價值,誰就受優待,沒有統戰價值的那都是屁民。
統戰價值是哪來的?
抗爭打出來的,順民是沒有統戰價值的。
這種思想,前世他真的是受的夠夠的,沒想到穿越了還能碰到。
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他問道:
“等打敗帖木兒汗國,你準備如何治理那片土地呢?”
“將異族全都攆走,從中原遷移百萬人過去,然後慢慢的繁衍生息?”
朱棡搖頭道:“不行,那裡異族力量強大,若將他們全部驅趕走,就是逼迫他們聯合起來對抗我。”
“到那時即便我的力量再強,也扛不住的。”
“我會先穩住他們,用文化同化,讓他們變成我的子民。”
“然後將所有力量擰成一股繩,去征服更多的土地。”
陳景恪說道:“看吧,道理你都懂……大明若想征服更多的土地,內部也需要擰成一股繩。”
“蠻人和夷人確實有些部落叛服無常,但也有部落希望成為大明的順民,安心的生活。”
“對於他們,我們也需要區彆對待。”
“如此過上幾十年,大明再無蠻夷,全都是大明順民。”
朱雄英不停點頭,是這個理啊。
朱棡也陷入深思,良久後才緩緩點頭:“說的不錯,是我太狹隘了。”
陳景恪趁熱打鐵的說道:“況且,伱立國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當王?然後呢?”
“我們的理想是不是可以更高一點?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讓國泰民安?”
“蠻夷也是人,也是國家的子民。不將他們治理好,又何談國泰民安?”
“彆人可以歧視他們,君主不行……”
陳景恪一番長篇大論,主題思想很簡單,不能歧視蠻夷,要教化他們。
有些話朱棡並不讚同,但總體上來說,他也是讚同這個觀念的。
反倒是朱雄英,一副深以為然的道:
“說的好,教化蠻夷使其懂禮儀明大義守律法,本就是朝廷的責任,我們又豈能置之不理。”
“我這就寫信給皇爺爺,讓他準許蠻夷入籍。”
陳景恪攔住他,說道:“彆急,給蠻夷入籍說起來簡單,但操作不當反會成為麻煩。”
朱雄英問道:“那你說該如何做才好?”
朱棡也看了過來,希望能學到一些東西。
陳景恪回道:“人都是有私心的,對於蠻夷部族首領來說,部民就是他們的私有財產。”
“入籍就相當於是將他們的財產充公了。”
“並非所有部族首領,都能和巴優一樣為部民著想。”
“如果不能解決這一點,恐怕很多部族首領都不會同意入籍的。”
朱棡插話道:“確實如此,而且他們多生活在深山裡,想要出動大軍剿滅非常麻煩。”
“這也是曆代,都拿他們沒有太好辦法的原因。”
陳景恪說道:“辦法其實也有,隻是很少有朝代願意去做。”
朱棡問道:“哦,不知是何法?”
陳景恪回道:“這個方法分三步走,第一步分化拉攏。”
“願意臣服朝廷的,必須獻上戶籍名冊,然後朝廷封部落首領為土司。”
“接下來就是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教化。”
“現在蠻夷各部最基層的百姓,隻知道有土司,不知道有天子。”
“土司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
“沒有民心支持,朝廷想要治理蠻夷各部,就變得非常困難。”
“所以教化這一步尤為重要。”
“朝廷可以許諾,不管他們內部事務,但要派遣官員去教化蠻夷。”
“使其明大義、懂禮節、知律法……”
“各部土司必須配合教化官員的工作,否則就廢除其職務。”
“隻需要一二十年之功,就能讓最基層的蠻夷,知道誰才是天下之主。”
“如此民心儘皆歸於朝廷。”
“然後就可以進行最後一步了,改土歸流。”
改土歸流,不用解釋隻看字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朱棡忍不住擊案叫好:“好,好一個三步法,好一個改土歸流,世無景恪無解之難矣。”
朱雄英的表情一如既往,甚至有點想笑。
就喜歡看你們大驚小怪,沒見識的樣子。
看看我,多淡定。
陳景恪要是解決不了問題,那肯定是想偷懶。
之後,朱棡派人去調查巴優的身份,不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衙門的身份證明,也不是不能作假,還是小心求證為好。
朱雄英則親筆寫了一封信,將安撫教化蠻夷之策告訴了朱元璋。
幾日後,一封聖旨從應天送來,著太孫全權負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