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藍玉非要回家看兒子的行為,朱元璋內心其實並不生氣。
原因很簡單,你藍玉越重視這倆兒子,就越容易被拿捏。
當然,前提是不要延誤戰事。
遼東之戰剛剛結束,將士們正需要休息,他留不留在遼東影響並不大。
趁著寒冬回來看看也好。
隻要他自己不嫌折騰就行。
所以眾人也都沒多談此事,而是將話題轉向了冊封軍功上麵。
中低級軍官的封賞,自有五軍都督府、兵部和禮部共同擬定,高級將領就需要朱元璋拍板了。
首先自然是馮勝的,爵位是不能動了,開國公已經封無可封。
唯一還能升的就是勳,從第八級護軍升到第九級柱國。
朱元璋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暫時不封。
他是這麼對朱標說的:“咱再封他,等你繼位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了。”
“所以咱就再壓一壓他,將來再由你給他加封柱國吧。”
朱標除了謝恩,還能說啥。
於是馮勝得的好處就是財物方麵的賞賜。
藍玉的封賞也是財物,能不能更進一步,就看明年遠征漠北的戰果了。
反倒是下麵的將領,獲得的封賞很大。
比如朱壽獲封舳艫侯,張赫獲封航海侯。
兩人都是大明開國將領,前者建國後主要負責漕運,後者負責剿滅倭寇。
上次軍功爵製改革,重新考核軍功,兩人都被封為伯爵。
這次征遼東,兩人全部參與其中,並立下不小的功勞。
但這份功勞主要在於確保漕運安全,功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要不要封侯在兩可之間。
這時候,另外一重身份就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太子黨。
兩人都是太子黨核心成員,朱標的的堅定支持者。
於是朱元璋大手一揮,封侯,加開國。
類似的情況非常多,朱元璋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退位之心,對太子黨大加提拔封賞。
並且藍玉的北伐大軍,骨乾也基本都是太子黨成員。
其目的不言而喻。
朱標什麼都沒說,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
當然了,說是太子黨,其實都是朱元璋的老臣。
準確說,是朱元璋的老臣裡麵,率先對朱標效忠的那群人。
正常來說,這是有利於國家政權交替的。
父子共用一套班底,有利於國家的穩定和政策的延續性。
前提是,不能出意外。
……
商量完這些人的事情,朱元璋將目光看向陳景恪,說道:
“平高麗是你的計策,頭功也有你一份,要不咱給你也封個侯爵當當?”
陳景恪連忙擺手:“您可彆恩將仇報,我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呢。”
朱元璋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爵位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東西,你竟然不要。”
陳景恪說道:“我謝謝您的好意,這侯爵還是給彆人吧,我等太孫將來給我封爵。”
“嘿……”朱元璋不樂意了:“你給咱說清楚,為啥乖孫封得,咱封不得?”
“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咱今天非給伱封個侯不行,就封冠軍侯。”
朱標無語搖頭,得,政務處理完,老爺子又開始逗人玩了。
將公文收拾好,他就起身回了東宮。
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處理呢,他可沒那份兒閒心。
陳景恪自然知道老朱在拿自己開心。
正如不給馮勝柱國頭銜一樣,朱元璋不會太早給他特彆厚的封賞。
以他的功績,從現在就開始封,過不了多少年就到頂了。
你在不在乎皇帝的封賞不重要,皇帝有沒有東西可封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皇帝覺得沒什麼能封給你的了,那你最好就要小心了。
要麼思量一下造反的成功概率,要麼就急流勇退。
就比如現在的徐達,軍方第一人,然而職務卻隻是假都督僉事。
假就是暫代的意思,都督僉事是一個已經被廢除的職務。
實際上已經不掌握任何權力了,全靠皇帝信任才有機會參讚軍國大事。
當然,準太孫妃生父的身份也很重要。
否則,大概率是掛個三公三師的榮譽頭銜,在應天養老。
陳景恪要不想過早麵臨這一天,就不能過早封爵。
至少也要等到朱標當政,才有機會封爵,想位極人臣隻能等朱雄英當皇帝。
這也算是雙方的默契了。
一天的政務處理完,陳景恪回到家中,提筆給方孝孺寫了一封信。
簡短的客套敘舊之後就直奔主題。
對他為朝鮮王朝溯本追源之事表示讚同,同時隱晦的提醒他彆玩崩了。
之後就是拜托他,將遼東和半島上的人文變遷了解清楚,並記錄好。
再然後就是叮囑他保重身體,期待他歸來雲雲。
寫史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朝鮮文字記錄不全,年代還非常久遠,更是麻煩。
很多曆史,隻能從中原史書中翻找……沒有三五年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這期間倒不是說他不能回來,而是不能經常回來。
不過還好,朱元璋給他封了個官,這幾年算是熬資曆。
等朝鮮史書寫成,才是真正的攜帶榮譽而歸。
直接進入中樞為官都不是問題。
當然,也要看他自己願不願意為官了。
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方孝孺是個有大抱負的人,向來不缺少主見。
一旦下定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即便是陳景恪,也很難逼迫他做不願意的事情。
當然,這也正是陳景恪選中他的原因。
要是他唯唯諾諾,又如何能承擔得起給程朱理學掘墓的重任。
事實上陳景恪卻不知道的是,方孝孺還真有著自己的計劃。
大明程朱理學太過於強勢,想要推出新儒學阻力實在太大。
即便有朝廷支持也很難。
朝鮮的文人雖然也推崇程朱理學,但遠不及中原文人那麼癡迷和霸道。
他想先在朝鮮文人群體裡站住腳,如果能成為旗幟人物就更好了。
等時機成熟,就在那裡宣揚自己的新儒學。
然後再攜帶門徒返回中原,正麵與程朱理學競爭。
編寫朝鮮史,就是樹立威望的最佳時機。
陳景恪要是知道了他的打算,恐怕也隻能感歎。
不愧是敢喊出‘誅我十族又何妨’的人,又豈會變成任人擺布的棋子。
接下來一段時間,陳景恪在新宗藩製度的框架下,製定了商貿之都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