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擁有的土地數量,是以頃為單位的,幾百頃幾千頃幾萬頃。
舉目望去,數十裡數百裡都是人家的地。
大‘清官’徐階,擁有四十餘萬畝土地,半個鬆江府都是他家的。
一千畝地對人家來說,就是蚊子腿。
這些人還擁有極大的政治影響力,在地方他們能架空朝廷官吏,在朝堂能左右國家政策。
前世的大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亡在這群人手裡的。
如果朝廷不分青紅皂白,將大地主小地主一起打,那就是給自己製造麻煩。
生產力決定了,士紳地主對基層擁有巨大的影響力,這是必須承認的現實。
如果將他們逼迫的太緊,反而不利於國家的穩定。
適當的妥協,換取政策的通行和國家的穩定,是值得的。
所以對待不同的地主,要區彆對待。
允許留下一千畝,是用來安撫小地主的。
雖然他們依然會感到肉疼,但並不致命,不會跳出來造反。
然後朝廷集中力量瓦解大地主,削弱他們的力量。
等大地主被瓦解,百姓見識到商業的利潤,開始主動從事商業的時候。
再提高稅率把小地主分拆成富戶,徹底解決土地兼並的問題。
欲速則不達,很多政策要一步一步來。
溫水煮青蛙就是這個道理。
三代君主接力,很少有完不成的政策,沒必要太著急。
而且古代畝產也就一兩石,再除去種子、田稅和其他投入,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一千畝地,最後能入庫幾百石糧食就算風調雨順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確實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可對於地主大戶來說,也隻能勉強維持體麵的生活。
尤其是對陳家這樣的頂級權貴家庭,這點產出連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
所以福清才會如此著急:“一千畝也不夠啊……”
陳景恪安撫道:“彆急,朝廷自然不會不考慮到大家的難處。”
“雖然收緊了土地政策,卻放寬了對商業的管製,以後大家可以從事商業活動賺取錢財。”
“隻不過勳貴官僚不能以自己的名義經商,需要通過彆人的手才行。”
說白了,就是需要白手套。
這麼做的目的,其實還是源於華夏傳統:打壓商人階層。
如果直接允許權貴官僚經商,那就是變相提高商人的地位,國家會被動走向類似於資本主義的道路。
最終的結果就是,商人掌控一切。
商人掌權的害處,這裡不多贅述了。
雖然在事實上,權貴官僚往往會通過白手套經商。
可有了這層遮羞布在,經商就始終是上不得台麵的行為,是低人一等的。
這一點在意識形態方麵,是非常重要的。
能影響到思想文化和政策的走向。
作為穿越者,陳景恪又豈能不明白這一點。
所以在製定具體政策的時候,他就強調,權貴官僚經商必須通過代理人。
且必須要向朝廷報備,具體從事了哪些行業,便於朝廷監管。
聽完他的解釋,福清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但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經商哪有買地穩妥啊。”
連她都認為經商不穩,可想而知其他人會怎麼想。
陳景恪也不禁感到壓力巨大,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說道:
“海貿興起後,棉布和絲綢供不應求,要不建幾座紡織作坊吧。”
福清無奈的說道:“紡織需要大量人力,朝廷采用均田製,大部分百姓都分到了土地,現在上哪雇人來做工啊。”
陳景恪心中一動,問道:“現在人手很缺嗎?”
福清點頭說道:“缺,缺的厲害。比起三年前,工錢翻了一倍,還是找不到足夠的人。”
“很多人都開始想辦法,從國外購買奴仆來做工了。”
陳景恪眉頭一挑,追問道:“從外麵購買奴仆?”
福清說道:“是啊,有從南洋購買的,還有從日本、蝦夷、遼東等地購買的。”
“現在大街上時常能看到,模樣和膚色不一樣的奴仆。”
陳景恪疑惑的道:“為何我沒見過?”
福清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整日不是皇宮就是家裡,見不到不是很正常嗎。”
“而且洛陽是京畿之地,對沒有戶籍的外來人員檢查很嚴格。”
“女奴還好,很容易就能拿到朝廷頒發的居住證明。”
“那種做工的奴仆都是私下買入,哪敢帶到這裡來,在外地倒是挺多的。”
這是朝廷有意為之,女奴隻要身體健康,基本都能拿到居住證。
工作一定年限,或者嫁人生子,直接就可以落戶到夫家。
外來的男奴想拿到居住證就很難了,基本上隻有礦工一類的,才會被允許進入。
落戶幾乎不太可能,除非有重大貢獻。
當然,整體被兼並的國家和部落除外,那種可以集體拿到戶籍。
陳景恪又仔細詢問了奴工的事情,不過福清也多是道聽途說,了解的並不是很清楚。
他也隻能將此事默默記載心裡,回頭讓蔣?去好好查一查。
此事可大可小,必須要慎重。
倒不是他狹隘,非要搞什麼純正血統什麼的。
但就算要民族融合,也不能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融進來,必須要有個門檻。
否則前世的歐美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非法流入的奴工,素質能高到哪裡去?
一旦泛濫開來,必然會成為隱患。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和福清說了,了解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就繼續聊起了經商的事情。
最終的結果還是買幾條船。
“以後朝廷每年都會往外派遣官方船隊,讓咱們的船跟著去就可以了,穩賺不賠的買賣。”
“等過上幾年,再看情況做彆的生意。”
福清也沒有辦法,隻能同意了這個方案。
之後她就開始奔波著四處買船。
現在的海船可不好買,各大船廠排隊都排到數年以後去了。
即便她貴為公主,也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從彆家手裡買了一大四小五艘船。
至於家裡的地,則出售給了朝廷,隻留下了兩個五百畝的莊園。
就在他們家忙碌的時候,彆家也沒閒著。
官僚士紳集團,在忙著鼓動百姓抵製新政。
而勳貴階層,已經開始著手分拆自家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