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派來的使者,正是他的兒子沙哈魯,此人可以算是帖木兒後裔裡最優秀的一個。
軍事、行政、文學全能。
這兩年帖木兒裝病,一直是他頂在前麵,政績非常突出。
派他出使秦國,可見帖木兒對朱樉的重視。
朱樉等待帖木兒的使節團,自然是想趁火打劫。
並不是想要錢財,或者讓帖木兒割地之類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這種要求不可能會答應。
在見到使節團之後,他憤怒的表示:
“當年帖木兒趁我立足未穩,出兵攻打我……”
“此仇不報,如何消我心頭之恨?”
對於朱樉的憤怒,沙哈魯是信的。
這幾年他們也打聽過朱樉的為人,那真的是殘暴無比。
在大明的時候,變著花樣殘害人命,把明皇朱標都氣出風疾了。
這樣的人被欺負,肯定會報複的。
不過沙哈魯並沒有放棄,這也是帖木兒派他過來的原因。
這一路他也在思考,如何說服朱樉。
此時,聽到朱樉複仇的言論,他解釋道:
“當年之事大家立場不同,我父出兵也是無奈之舉。”
“不過此事確實是我方先挑起的,我願意就此進行道歉。”
朱樉冷笑道:“道歉?道歉要是有用,我還要這幾十萬大軍做什麼?”
“回去告訴帖木兒,洗乾淨脖子等著我吧。”
“此戰我必取其項上人頭。”
沙哈魯忽然搖頭,失望的道:“英明的君主,不會被仇恨所支配,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我一直以為秦王乃英主也,故而此次我父派遣使者,我主動請纓前來。”
“隻為了一睹中原英豪的風采。”
“今日一見……正應了中原那句古話,見麵不如聞名啊。”
朱樉怒極反笑:“好膽,真以為你是使者,本王就不會殺你?”
沙哈魯毫不畏懼的道:“我國內許多人認為,此行不會有任何收獲,何必多此一舉?”
“我父則不然,雖然為敵,卻對秦王大為敬佩。”
“他認為,以秦王之智必能看出,誰才是真正的大敵。”
“所以我父力排眾議,派我來拜見秦王。”
“隻是……我父恐怕要失望了。”
朱樉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此番話,怒氣不禁消去不少,卻依然不屑的道:
“真正的大敵?你們說的不會是立陶宛吧?”
“我承認維陶塔斯非常有作為,然以他的實力,奈何不了本王。”
沙哈魯說道:“憑借維陶塔斯一人之力,自然不是秦王的對手。”
“然而他背後還有一個人,波蘭國王雅蓋沃,此人能力尚在維陶塔斯之上。”
“波蘭立陶宛已經組成聯邦,兩國合兵一處,不可小覷。”
“最可慮者,是他們背後站著極西基教列國。”
“極西基教列國,對東方的土地垂涎欲滴,數百年來持續不斷的東進。”
“目前基教東征的軍隊,分彆被奧斯曼國和金帳汗國阻擋。”
“脫脫迷失與立陶宛合謀,無異於與虎謀皮。”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具體簽署了什麼樣的協議。”
“但可以大膽的推測,立陶宛必然提出了領土要求,讓金帳汗國割讓南部草原。”
“如果協議完成,那麼就等於是為基教列國,打通了一條通往安西的道路”
“屆時秦國將直麵基教聯軍的侵襲。”
秦國的正北方,恰好是金帳汗國的西南部草原。
雖然兩國中間還生活著許多小勢力,並不算是真正接壤。
可真正起大戰的時候,這些小勢力根本就起不到緩衝作用。
如果立陶宛真的拿到了金帳汗國南部草原,兵鋒將直達秦國北部。
反倒是帖木兒國,因為更靠東方,不會直麵立陶宛軍隊。
如果沙哈魯所說的情況真出現了,秦國將會成為帖木兒國的屏障,替他們抵擋基教世界的進攻。
那就太戲劇性了。
分析完局勢,沙哈魯誠懇的道:
“我知秦王勇武,不懼怕任何強敵。”
“然而,根據基教列國之前的表現來看,這場戰爭可能會持續數百年。”
“我想,秦國也不願意陷入這樣的長久拉鋸戰吧?”
朱樉似乎被說動,陷入了沉思。
沙哈魯心中一喜,繼續說道:“大明視基教為邪教,全麵消滅了基教信仰。”
“秦國作為大明藩屬,也視基教為邪教……”
“秦王與我父之間,不過是一些利益之爭罷了,與基教列國才是真正的不共戴天。”
“孰輕孰重,我相信秦王定然能分辨的出來。”
朱樉上上下下打量著沙哈魯,說道:“不錯,素聞你有大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不過僅憑這三言兩語,就想讓我放棄大好的複仇機會,你想的也太天真了。”
“我大可以先擊敗你們,然後再和脫脫迷失聯合擊敗立陶宛。”
“我相信,脫脫迷失也不想背上喪權辱國的罵名。”
沙哈魯大喜,朱樉這麼說就說明被說動了,現在不過是要好處罷了。
隻要能談,剩下的就簡單了。
於是雙方就開始了拉扯談判,最終簽訂了互不侵犯盟約。
帖木兒一方付出的代價是,放棄對金帳汗國的宗主權,不得阻止乾涉秦國與金帳汗國交往。
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一紙盟約的效力,甚至不如擦屁股紙。
然而雙方卻都很滿意。
在帖木兒一方看來,所謂放棄對金帳汗國的宗主權,也不過是口頭上說說罷了。
等打敗脫脫迷失,必然是忽格魯特繼續掌權,他對帖木兒是非常忠誠的。
到時候忽格魯特主動以藩屬自居,我帖木兒國還能強行將其拒之門外不成?
朱樉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提出這個條件的目的,是為了拉攏反對帖木兒的人。
金帳汗國也是強國,很多人並不想當彆人的小弟。
更何況與帖木兒交戰數十年,雙方的仇怨極深。
否則脫脫迷失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複辟成功。
現在帖木兒主動放棄了宗主權,想通過軟實力控製那些人,就更加困難了。
再有秦國離間,就能讓金帳汗國陷入內亂。
等將來秦、晉、燕三國圍獵帖木兒的時候,金帳汗國就無力出兵援助了。
收拾完帖木兒,金帳汗國不過是囊中之物罷了。
至於波蘭立陶宛聯邦,確實挺麻煩的。
不過朱樉已經為他們安排了一個敵人。
就算他們突破了金帳汗國的封鎖,也要先打敗這個敵人再說。
在送走沙哈魯之後,他立即就找來了一個人,米德勒·伊本·薩拉丁。
一個庫爾德人。
關鍵,他是薩拉丁的後裔。
對,就是那個開創了阿尤布王朝,攻破耶路撒冷,十字軍最強大的敵人:
薩拉丁·本·阿尤布。
然而,很難說薩拉丁的自我族群認同到底是什麼,或許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是庫爾德人。
畢竟當時庫爾德人隻是一個泛泛的概念,是對生活在庫爾德斯坦地區的人的統稱而已。
他們內部並沒有統一的族群認知。
彆說共同的族群認識,就連生活習慣、語言都完全不同。
比如,他們的方言差異之大,約等於英語和法語。
直到現代民族概念形成,他們才被帝國主義逼迫的形成了民族概念。
所以,薩拉丁建立阿尤布王朝之後,對庫爾德人並沒有什麼優待。
這也導致,在世界享有極高聲譽的薩拉丁,在庫爾德人群體裡,並不是那麼的受待見。
尤其是民族概念被西方發明出來之後,不少人都將其視為民族叛徒。
當然,現在還沒有民族這個概念,庫爾德人也還沒有形成集體的族群認知。
所以,他們對薩拉丁這個伊教英雄還是比較推崇的。
米德勒作為薩拉丁的後裔,擁有不少的追隨者,其部眾有十三萬人。
最初他們投靠了白羊國,後來成為秦國的附屬。
然後,他們就見識到了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文明,淵博、開放、仁慈、包容。
秦國的種種善政,讓他們幾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國。
尤其是米德勒,更是直接對朱樉宣誓效忠,是真正的騎士宣誓。
之後他們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軍隊,協助秦國維護摩蘇爾(今伊拉克摩蘇爾地區)的秩序。
朱樉要扶持的勢力,就是米德勒。
米德勒是得知秦國要攻打帖木兒,才動身趕到臨時都城請戰的。
見到朱樉的第一句話就是:“大王,請準許我當您的先鋒。”
“我必將以鮮血,讓帖木兒為當年的行為付出代價。”
朱樉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欣慰的道:
“米德勒,你的表現我看在眼裡,對你的忠誠我毫不懷疑。”
“我們華夏有句話叫,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在此我給你一個承諾,兩年內必將扶持你在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地區,建立屬於你自己的國家。”
米德勒激動的下跪親吻朱樉的鞋子:
“我尊敬的大王,米德勒宣誓,我的家族必將永遠效忠大王之家族。”
朱樉非常滿意他的誓言,這是家族對家族的誓言,而不是對國家的誓言。
其中的區彆非常大。
關鍵是,米德勒屬於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那種。
當然,說朱樉在坑他確實有點過了。
畢竟秦國是真的要幫他建立國家的。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立國可不就得付出一些代價嗎。
亞美尼亞和格魯吉亞的北麵,就是金帳汗國的南部地區。
也是立陶宛一直覬覦的地方。